龙璟溟想着风浣凌心甘情愿地抛开必死的龙御沧跟了自己,所以并没有勉强她什么,不过坚持把她留在了自己的皇帐内。后来不仅招了苗上善进来伺候,就连众武将进进出出汇报因百兽发狂造成的伤亡以及找寻澈月王等情况时,都没有让澈月王妃避讳。
身为臣妇却夜半还留在皇帐本是件极不合情理的事,但一来当下的情况特殊,直性子些的武将只道澈月王妃这是为还困在山中的澈月王心急。再则风浣凌坐在一旁始终姿态端庄满面坦荡正气,即便心中有些狐疑的人也不大敢往偏处去想。
直至天色蒙蒙亮时,南宫安夜亲自回来向玄帝禀报,说是澈月王与平西郡主已被怪兽逼进后山皇陵小半夜,他们不敢擅入又迟迟等不到里面有何反应,只得回来请圣上定夺。
“好,朕这便亲自去看看!”
人前便露出大义凛然姿态的龙璟溟,当即命人准备御驾入山,这回倒没再让风浣凌亲自服侍他披带金甲,听她要求同行也很是爽快答应下来。
听着龙御沧竟是与杨玉鸾一起被逼入皇陵的,风浣凌心中便止不住异样,这个消息虽然好过如上次那般传回死讯,却并未让她比那次觉得安心多少。
他若不是棘手到自顾不暇,定不会让平西郡主那般女子随她一同退守皇陵,就算不是为了顾及她这个妻子,依他的清冷性子应该也是不会愿意与不相干的女子纠缠过多。
许是因为上次与他生死两茫茫时,两人的感情还不如现在这般深;许是皇陵中的机关重重与外面的魔兽围困,前狼后虎的情况着实太过凶险;许是嘴上虽然说着不在意,实则私心里她很不愿意看到他与别的女子经历同生共死;许是……
总之有千头万绪绕绕缠缠地堵心头,风浣凌难受得甚至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只想尽快见到龙御沧好好的才能心安。
为了方便深入山林中救人自然不能再坐什么轿撵,风浣凌也顾不上自己骑马会不会招惹龙璟溟怀疑,匆匆换上身简便衣装便让芝兰牵了匹龙御沧的坐骑过来,身姿利落地翻身上马,径直紧跟在打头的引路的南宫安夜后方。
与她几乎并骑而行的龙璟溟见状,只是目光幽邃地深深看了她一眼,但神色上并未露出丝毫异样。
一行人拥护着玄帝与澈月王妃抵达后山皇陵时,天色已然大亮,可古树参天的山林中却依然阴森诡异隐隐可怖。
穿过密林便是皇陵大门前的空场,豁然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数只奇形怪状的凶兽尸体,再配上浓重到刺鼻的血腥恶臭,直逼得人与马匹都僵在原地不敢近前。
龙璟溟对这修罗地狱般的场景丝毫不为所动,倒还有闲心去看身侧落后他半马位置的风浣凌,赫然发现连些年少的兵卒都难以面对忍不住侧目甚至呕吐的场景,却只让那小女子面色微微发白地蹙起眉头来。
只怕就算是当年将门出身的颜无双,也不过如此了吧……
“澈月王何在?不是说已然退避进皇陵了么?怎地又会与这些凶兽以死相搏?来人,还不速速上前看看朕的皇叔何在?平西郡主又可还活着?”
这些魔兽自然不可能是自己死得如此惨烈,显然是被人屠杀所至,而这后山能有此本事的人只怕惟有元灵山出来的澈月王莫属。
龙璟溟心中虽也惊讶于这几只看着便骇人的庞然大物,竟然一夜之间便被屠杀殆尽,但想来造成如此惨绝人寰场面的人,只怕也大半凶多吉少。
此次统领御林军而来的南宫安夜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而后便忍着恶心惊骇带人上前,一边清理地上那些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怪兽残尸,一边在零零碎碎的残肢中努力寻找着是否有人尸的痕迹。
可是直至他们将皇陵门前血染小半个山头的凶兽残尸都清理开,却也没见到疑似人尸的的任何残肢,只好回过头来如实回禀玄帝。
“怎么可能没有?难道朕的皇叔还会凭空消失掉不成!即便皇叔有此异能,那平西郡主又何在?”
本就佯装出一脸凝重的龙璟溟,这下倒是情真意切地眉头紧锁起来,无法相信这次龙御沧竟然又能全身而退。
“既然没找到王爷与郡主的尸身自然代表他们安然无恙,难道圣上竟是为此而不高兴了么?”风浣凌眉间愁绪倒舒展开不少,甚至还有心情去暗嘲轻讽起龙璟溟,“圣上不是一直说王爷他神通广大的么?显然王爷当真再次逢凶化吉,定然让圣上甚为欣慰吧?”
龙璟溟被气得脸色微微发青,心中有气却碍于众军将在场不得发作,低喝一声便打马往皇陵大门处前行。
马蹄下的土地皆是被兽血浸染过的阴森暗红色,魔兽残尸虽已转移到两旁,可那刺鼻的血腥恶臭却仍充溢在空气中难以以短时间内消散。
这皇陵大门只是最外围的入口,距离真正安置皇室棺棂所在的“墓心”还相距甚远,大多皇室成员及守陵人等皆知道进门的机关,但即便如此身为臣子者也不敢擅入,所以南宫安夜才会在这里守了几个时辰后,又再回往前山去请示玄帝。
想着龙御沧可能就在皇陵大门内,风浣凌虽然心急却也只能跟在龙璟溟坐骑的斜后方缓缓前行,双眼看也不看两边虽经过清理却莫让说弱女子看到,就连寻常男子见了也会腿软的零碎遗留残破血肉碎骨,只顾一瞬不瞬地盯着皇陵那扇巍峨石门。
然而,还不待止步门前的人命守陵人去开动机关,那扇原本与地面严丝合缝的巨大石门竟已自行缓缓上升,开启。
随着震耳欲聋的阵阵轰隆隆声,肃穆庄严的皇陵外围冗道入口缓缓展现在众人眼前,只是甚少有机会见到皇陵内貌的众军将,却无一顾得上细看里面的景象,因为所有视线都不由自主地凝在了门口处那抹浑身浴血的孑然身影上。
原本纤尘不染的银甲已被深浅不一的血色尽染,月神般皎洁的俊颜,也因血渍的点缀而恍如化身凶煞战神。
直至那仿佛刚刚从腥臭血池中爬出来般的“血人”,走出幽暗皇陵站到分外耀眼的晨光中时,众人方才看清他怀中竟还抱着个小小人儿,风浣凌更是被那景象刺得双目微痛。
那人正是平西郡主杨玉鸾,只是昨日还意气风发的少女此刻却一脸血污灰败,身上被龙御沧那血渍染透的披风严密包裹着,反倒让人愈加忍不住猜想里是怎番春光。
看出澈月王的神色并不算好,南宫安夜赶忙主动上前接下他怀中少女,并关切地问了句“王爷伤得可重?”
龙御沧只摇了摇头,似乎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费力,把怀中奄奄一息似的少女交出去后,便又继续向着原本的目标走去。
刚刚眼睁睁看着他抱着别的女子走出来,风浣凌心中着实算不上好受,虽然看到他没死是欣喜的,可是却又抑不住别扭的酸涩情绪如浪潮般翻涌。但尽管心情十分复杂,看着他步步坚定地走向自己,她终究还是心软地翻身下马,迟疑地缓缓迎了上去。
“你没事,就好……”
仿佛已然耗尽所有气力的龙御沧先是倾身一把抱住风浣凌,但也仅仅吐出这五个字,便神智尽失地晕死了过去。
“王爷?龙御沧?你别吓我!”
霎时顾不得为那点酸涩醋意闹别扭的风浣凌,赶忙紧紧回抱住他已然开始虚弱下滑的身子,直急得眼泪顷刻再难自抑地夺眶而出。
亏得隐身已久的苍云在这时出现,帮着她先将龙御沧放到地上,诊过脉后道:“没事,死不了,只是与这么多等级不浅的魔兽斗了整夜有些力竭虚脱而已,身上那点上也都不足以致命,待回王府后我给他看看便没有大碍。”
纵使龙御沧这次又大难不死让她赢了“赌局”,可风浣凌却根本无暇欣喜,更顾不上去理龙璟溟为此会何其恼怒郁结,当即只匆匆便向他求请了一句,甚至都没有听清他是如何应允的,便急急与苍云一起带着昏迷的龙御沧先行离开皇陵。
他们先回营帐稍作安顿后,又带人抬着龙御沧下山,再改乘马车回返澈月王府。
至于平西郡主风浣凌更是无心理会,而龙璟溟再如何恼怒也终究不会丢下显然也受伤不轻的杨玉鸾不管,甚至还带回宫里传了御医为她医治,并给远在西陲边关的平西王府传去了消息。
而至今只得这一个宝贝女儿的平西王,收到消息后便立即动身上京看望女儿,不过这些皆是后话暂且不提。
澈月王府中纵然有医仙苍云坐镇医治,龙御沧也昏睡修养了一天一夜方才睡来,不过倒是清醒后便可自行下床走动,不像受伤其实远没有他严重的杨玉鸾那般,直在病榻上躺了大半个月。
龙御沧醒来便开始找风浣凌,他可还记得自己走出皇陵时是怎翻情景,若换成他担心一整夜却看着她拥着别的男子劫后余生地出现在眼前,必然也会觉得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