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斌推了推喝醉了的陈建民,露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他轻唤了两声,发现陈建民并未有何反应,便吩咐下人将他抬进屋子里伺候着,自己却离开了。
坐在车里,郑国斌原本严肃的脸上却露出嘲讽的笑容,而这笑容慢慢扩散,竟变成了大笑。
没想到这陈建民平时那么草包,如今遇到菲菲的事情如此坚决。也是,找到了妹妹却不能团聚,简直是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只是自己又何尝不是难过?如果当初把江少华直接打压到泥土里,如今菲菲就早已是自己的压寨夫人了吧?
他用食指弯起勾了勾鼻梁。
不知何时,他有了这个习惯。他心里烦躁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摸一下鼻子,似乎能够为他清理思绪。
只是这次,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打消陈建民带菲菲走的念头。
最后,郑国斌做了个决定,静观其变。
如果江少华是清白的,他不介意用他再牵制菲菲一段时间。可如果江少华不是清白的,他一定要让江少华付出代价。至于陈建民,如果他只要带菲菲离开,他不介意杀了他!
无论如何,菲菲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程宅。
我坐在怜心床边,看着这丫头因为发烧持续不退而泛红的脸,心中不知有多焦急。
“大夫,怜心到底是怎么了?”我看着大夫收起了看诊听脉的手,赶紧问道。
大夫见我如此着急,露出慈祥的笑容,安慰我说道:“没事的,程小姐放心。这女娃娃不过是被虫子咬了一下,有些感染了。如今她体内正与这外侵病毒抗争,所以才会出现燥热的现象。我给她开上几副药,只要这两日服下便没事了。”
我听到大夫这么说,心里才放心下来,千恩万谢地叫雀屏将大夫送了出去,又奉上一大笔看诊费。
老大夫道了谢便走出去写药方了。
我看着怜心急促地呼吸着,心里实在是担心。
雀屏拿了药方回来禀报了一声便去抓药了。我吩咐她去程砚秋的药铺里抓药。倒不是因为自家人不收钱,而是程砚秋看诊的药材都是好的,而且自家药铺,也放心。
雀屏领了命就出去了。
到了晚上,雀屏将熬好的药位喂怜心喝下,而我也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程砚秋此时已经回来,打算与我分享一下一天的趣事,可发现我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怜心,便走过来小声说道:“菲菲,听说你在这守了一天?”
我回头看了一眼程砚秋,点了点头。
程砚秋没说话,而是拿了个圆凳,坐在我旁边,像是变魔术一样地拿出一个小盒子,他打开后,里面是黄色的饼干,但是香气十足。
我从回来到现在还没顾得上吃饭,所以闻到这东西,突然变得饥肠辘辘。
“这是什么饼干?”我问道。
程砚秋见我似乎饿了,便笑呵呵地说道:“这是我在法租界买的饼干,叫黄油饼干,吃起来很香,所以我和齐雅买了些给你带了回来,又让她带回去一些。”
说完他便将盒子递给我,从旁边的茶壶里给我倒了一杯花茶,说道:“菲菲,你坐到这里来吃,怜心的床原本就不大,你坐在那里她即便是躺着也不舒服。不如坐在这里,边吃东西便看着。”
我听到他这么说,看了看床沿,才发现其实怜心的床很小,我确实占了一部分位置。所以便赶紧站了起来,看了看手中的饼干,决定先到一旁充饥。
过了没多久,我趴在桌子上正休息着,只听床上的人儿嘤咛一声幽幽转醒了。我听到声音后赶紧醒了过来,抬头一看,缺瓶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已经走到床边了。
我也赶紧走了过去,只见怜心原本苍白的脸蛋恢复了血色,虚晃的眼神也变得聚焦,她定睛看着我和雀屏,沙哑着声音说道:“小姐……我这是怎么了?”
我见她意识恢复了一些,便笑着说道:“你醒啦?没事的,你就是被小虫子咬了一口,已经没事儿了。”
雀屏也点点头,继续说道:“怜心,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之前一直高烧的怜心一定特别难受,现在终于不发烧了。可浑身却像灌铅了一样沉。怜心虚弱地摇摇头,说道:“我不难受,就是有些饿了……”
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我,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也踏实下来,赶紧说道:“雀屏,快去厨房把之前吩咐煮好的人参鸡汤粥拿过来给怜心吃。”
雀屏‘哎’了一声便赶紧出去拿了。
怜心一听说要把这么贵重的粥给她喝,她死活不愿意,还说只要给她些白粥就好,可我一下子就拒绝了。
“怜心,你就别推辞啦。这么多年你们两个对我的照顾,岂止这区区几碗粥?你就乖乖听话,等你好了,还要继续服侍我呢,对不对?”
怜心从小到大,生病时候都没有像小姐一样的人对她这么好。如今我说了这些,她却感动的不得了。哭着点点头。
我为她擦了擦泪,笑着说她是傻丫头。她也笑了笑,握着我的手,虚弱地说道:“小姐,怜心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跟着小姐。真的。”
“好好,我知道了,你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等好了还要替我看着店铺呢。这几日因为你不在,生意淡了好多,等你好了你可要加倍努力哦!”我故意说道。
怜心是个重感情的好孩子,听到我这么说,心里竟生出一丝愧疚感,赶紧点点头,沙哑着嗓子说道:“我一定赶快好记起来。”
我点点头。
雀屏回来了。我想要将碗接过来喂怜心,可是这两个丫头都不同意,雀屏拿着碗不松手,说道:“小姐,既然怜心醒了,你就忙去吧,这里有我呢。我喂她就可以了。”
“是啊,小姐,原本怜心生病就不能伺候小姐了,怎么能让小姐反过来伺候我?这要是叫人知道了,会嘲笑小姐的。”
我见两个丫头坚持,便也没在抢夺。
“好吧,那雀屏你这两天就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在这里好好照顾她,这几日店铺里你也不用去了。等到怜心完全好了为止。”
雀屏点点头,我便笑着出去了。
走到院子里,坐在椅子上,看着那颗大树,突然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
如今已经快要入冬,榕树的叶子已经基本上全部掉落下来。这叶子爷爷都不让收走,而是说要全部堆在树根部分,等着化作春泥,变成养分又回到大树中。
那我们呢?我们在去世以后,是不是也要被这大地腐化,被大地吸收后变成这大树中的一部分呢?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是爷爷教我的诗句。
“在想什么呢?”不知何时,程砚秋坐在了我旁边,问道。
我看着榕树,并没有转头看他,而是说道:“砚秋,你教我学习吧,字我已经认得差不多了。可是诗词歌赋我都还不怎么会,会给爷爷丢脸的。”
程砚秋不知道为何我突然要学习诗词,问了半天以后才知道我想要多学习知识。
“菲菲,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程砚秋问道。
我挪开看着榕树的眼睛,看着程砚秋,郑重地说道:“你知道么?其实在我的心里,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