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霞飞路的这几天，只有程砚秋来找过我。
那天我正在背他托人送来的香粉和香水的价格，旁边摆着一把算盘。他进来的时候我没听见，他坐下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喂！你要吓死人啊！”我生气地喊道，赶紧将被我碰散的价格表整理好。
程砚秋坏笑着说：“是你自己太专心了啊。你是不是快走火入魔了？这价格表都背了好几天了，你还没背下来啊？”
我脸红着解释道：“我……我又没算过账，不像你们从小接触这些数字的……”
程砚秋笑着将算盘放在手里把玩着说道：“哈哈！小菲菲，要不然你还是雇一个掌柜的吧？你只要一个月付四块大洋，就不用背这些东西了！哈哈！”
我见他这么幸灾乐祸，火气直冲到天灵盖！我一把将算盘抢回来，说道：“你就笑吧，我早晚有一天让你笑不出来！”
程砚秋没有停止大笑，反而得寸进尺得笑得更大声了！他走到餐厅，喊道：“雀屏！有没有好吃的快给本少爷拿来些！我昨晚照顾病人照顾了一夜，到现在都没吃饭呢！”
只听雀屏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没有！你欺负我家小姐，什么吃的都没有！”
“……”程砚秋当场愣在了那里！
自从他上次住在这几天照顾我，就和我的两个丫头混熟了，因为他平日里也没有大家少爷的威严劲儿，我的丫头自然也不会拘着礼，自然要为我出气了！
程砚秋趴在桌子上喊道：“柳菲菲你这个没良心的！我给你当牛做马的弄那个香粉店，你却和你的丫头一起欺负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笑着走到餐厅，故意喊道：“哎呀，雀屏，你怎么能这么和程大夫说话呢！”
雀屏气冲冲地从厨房端了些麻薯出来，放在桌上，对我说道：“小姐，他那么说你，你还对他那么好！”
她说完见我依旧笑呵呵的，转身回厨房帮忙了。
这下把程砚秋给看愣了！一个小丫头脾气这么大，这个主子是怎么当的？他像不认识我一般惊讶地看着我，然后说道：“整个上海滩，我没见过有第二个人是这么对自己丫鬟的！万一他们哪天被子尘要回去了，可遭罪呢！”
我笑着将麻薯递给他，又给他倒了些龙井茶，说道：“这个你放心吧。岑子尘早就把这几个丫头的卖身契给我了，现在他们是我的人了。以后我去哪，都不会扔下她们的。”说完，我也坐下拿起一个麻薯放进了嘴里，说道：“对了，你的货什么时候能送到店里？我请人算过了，下个月十二号日子不错，我打算在那天办个开业典礼，你可以请你那些有钱的朋友来捧场啊”
程砚秋笑着咽下嘴里的东西，喝了口茶润润口说道：“要说你笨吧？你还真聪明，竟然还知道要在那天宰我朋友一笔？”我刚要笑着骂他，他赶紧打断我。“不过呢，我们还真想到一起去了，我们可以在开业的三天时间内做一个优惠活动，三天内来光顾的顾客，一律打八折！你看怎么样？”
我笑着说道：“好啊，我也想到一个点子。你看，餐厅服装店都有会员制，我们也可以做个会员卡，以后我们每次放进店里的新品都能让会员用会员价购买，而且这个会员价一定是低于优惠价的，会员生日当天还可以获得我们送出的小礼物。你说怎么样？”
程砚秋愣愣地看着我，把我看的有些底气不足了……
难道是我的想法不好么？
就在我刚要说“其实不同意也可以不做会员的”的时候，程砚秋突然大声说道：“菲菲！你不做程家少奶奶可惜了！我爸总说让我娶一个精明能干的妻子呢！怎么样？你这么有经商头脑，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睨着眼睛看着程砚秋，严肃地说道：“程砚秋你能不能正经些！”
程砚秋立即笑呵呵地说道：“这不是为了夸你聪明嘛！要是真的让我娶，我怎么也得娶雀屏那样的，我可不敢娶你。”
……我有那么差么？
不过为了报复他吓唬我，我决定大声喊道：“雀屏！程大夫说要娶你！”
程砚秋刚想堵住我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调皮地用眼睛逗他。
只听雀屏在厨房里喊道：“我才不要嫁给他呢！”
“哈哈……”我趴在桌子上大笑，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哈哈……程大少爷也有被嫌弃的一天……哈哈……”
程砚秋愤怒地看着厨房大喊：“我有那么差么！”
雀屏和怜心走了出来，雀屏看了一眼他说道：“你对我们家小姐不客气，就是差劲！”
程砚秋看着我生气地说道：“柳菲菲！你就这么放任你的丫鬟么！”
我只好笑着对雀屏说：“雀屏，还不赶紧和程少爷道歉。”只见雀屏极不情愿地扶了扶身子，说道：“对不起程少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
雀屏的语气极为敷衍，但程砚秋却一副满足了的样子，笑呵呵地转过来喝着茶说道：“好吧，本少爷原谅你了！”
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狠狠地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哎呀，净顾着和你开玩笑了，我们家老爷子想要见你。”
我听到程砚秋这么说，立即坐直了身子，说道：“你们家老爷子？”
程砚秋解释道：“就是我爷爷，我这次能做成香粉，也是因为我大伯的帮助。我们程家祖上是做香水的，只是到了我们家老爷子这代人才开始做起别的东西来，老爷子不愿意做这些，一直做教书先生，现在也是一位学者，我爸现在在政府里做官，只有我大伯还在坚持做香水，这次能做成香粉和香水还多亏了我大伯的帮忙呢。”
我以前就知道“程家香”，却怎么也无法与这位程大夫联系起来，现在才知道，原来程家也是这上海滩的大家族。
“我们家老爷子听说了咱们两个合伙开香粉店的事情，很是佩服你的果敢，所以想让我带你回去一趟，正好与我大伯商量一下以后供应货物的事情”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们哪天去拜访一下吧。”
程砚秋站起来说道：“就今日吧，我出来的时候大伯正好去了，所以让我问问你，只要你方便，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我想了想，总不能空手去，就问道：“平日里程老先生可喜欢什么东西么？”
程砚秋愣了一下，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第一次去，当然要带些见面礼给老人家了！”
程砚秋贱贱地凑过来说道：“还说不想做我程家媳妇儿？连进门礼都要准备好了”
“雀屏”
程砚秋一听我准备叫雀屏，赶紧陪着笑说道：“好菲菲，我这不是开玩笑嘛！老爷子什么也不缺，但是就喜欢吃湖心亭的绿豆糕。”
我满意地看着程砚秋，笑着走出餐厅，对怜心说：“我要出去一趟，你等下带着雀屏去把我那件衣服带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