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玉姐目光无神,她的双眼如一两盏油尽灯枯的油灯,籍着灯芯上最后的一丝微光,尽量的放出她失温的颜色。
吴醉的眼泪打落在她的脸上,她本是怨恨的眼,闪烁了一下,又是一大滴的泪浇在了她的嘴角,玉姐的唇轻微的开合着,眼神一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她用眼睛轻轻瞄着吴醉的脸,用微不可闻的语气说,“醉哥,你跟警方合作吧,姓玉的靠不住……我想回湘城……荷花……”
玉姐断断续续的说着,她过了一会,眼光直勾勾的瞟着我,嘴角泛起一抹极为怪异的神色,而我竟然看不懂。
吴醉握着玉姐的身体,手不断的发抖,头埋在了黄土里,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即使玉姐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她还是想到吴醉可以活下去。
她也反叛过吴醉,但归根结底,她不想吴醉跟她一样。
西城见玉姐已死,他沉声道:“吴醉,现在你没得选了……”
说着,西城手中的枪指向了我,他目光冷冷没有丝毫的温度,就像他天生天养就是一幅模样一样。
我吓得心里一抖,手脚冰凉的抬起了头。
我和吴醉明显的就是寡不敌众。
要说吴醉一个人跑都不可能,何况还有我这么大只的拖油瓶在这里。
没有生得孔武有力,那只能借脑力来搏一搏了。
我硬着喉咙道:“西城,玉骄龙他见一计不成,又来这招苦肉计,玉姐是有了孩子的人,他也不肯放过,他这是在作孽呀。”
西城的眼色沉了沉,我扑到西城的脚下,恳切的道:“无论如何,今天不能再有死伤了。西城你一定不是出自本心要杀我的对不对?就算为了别人去杀人,同样的犯罪。你救的人不会原谅你的,你想保护的人,只会因此远离你。”
不知道是我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西城已对我有所顾虑,他虽是枪指着我,却没有打开保险。
一旁的吴醉慢慢的放下了玉姐,他突然的将我的胳膊拉起,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枪直抵我的面门。
这时,我才蓦然的发现,是西城手上的枪不见了。
“你做什么?”西城和他的手下问道。
面对众人的惊问,吴醉冷冷的道:“告诉玉骄龙,冷玉婷和我各自拥有名单的一半密码,你们谁要想得到名单,谁他妈就不要再对我们之中的一个人下手。”
我的哥。
你要救我就直说,用得着拿枪指着我吗?
虽然我感激他能在这种时侯,还想尽方设法的保我的命,可是他的手段也太过毒辣。
这下可好,不仅我成了玉骄龙要找的人,也成了警方的怀疑对像。
我明明是个帮助警方的人,搞不好,会让对方以为我就是吴醉的同伙。
比玉姐还要更接近吴醉的人。
他的话,果然有效果。
所有人听到后,立即后退了两步。
我瞥见他们各自拿着手机开始跟自己的上面联系。
西城也不例外,他拿着手机对着那头的人简略了说了一句手,对着吴醉道:“你在玩玉骄龙吗?”
吴醉没有回答西城的话,而是瞧着我,我不清楚他为何要用枪指着我,但当他看到我左手上缠着的纱布上渗出的红色,他蓦然的一皱眉头道:“蠢女人上车。”
我顿了顿,一秒后,人已经钻进了车里。
这一次,吴醉上车的速度可谓惊人。
他明明比我要迟迈步,可是我才落坐,他已启动车子,车子嗡的一声直接冲向了黑夜里。
“趴下。”
他躬着身子,脚踩油门,不断的加速。
我来不及做出反应,身子已让他一手拽下了坐位,直接滑下坐椅窝在了副驾上。
“砰砰砰……”
山间不断的传来放炮一样的枪响声。
而一直就处在高度紧张的吴醉,一刻不停的开车向前奔去。
“嗡……”车轮与柏油地面的摩擦之音不断的发出啸叫声,刺扎着我的耳膜。
很快我就听到有后面有车子按鸣喇叭的声音,但不等车子靠近过来。
这是豺狼虎豹要把我和吴醉赶尽杀绝。
“吴醉,后面有人在追我们。”
我叫了一声。
“知道。”
吴醉一踩油门,车子狠狠的又快了一些。
车窗外的风景,我已看不出模样,就是赛车也不见到比我们跑得快。
而紧跟在我们的身后的小下,不下五台。
跟警匪片里一样,全都一个个腾着浓浓的杀气,要把我们通通拉下车,五马分尸才痛快一样。
我有些明白,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人被逼到这一步了,哪里还有时间顾得上别的。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追出五公里后,我们车子对面就迎面开来了数十辆小电驴。
我探着头,看着一字排开的小电驴,像撒开的大网,要把我们一网打尽一样。
“冷玉婷,今天你不交待在这里,那真的是邪门了。”我暗暗的念着。
十几辆小电驴,冲着我们直奔而来,就在要撞上的一刻,像是统一得到了指令,全绕开我们,只是跟我们擦身而过。
小电驴没有撞我们,那他们这么赶着去双11刷单还是怎么了?
我吓得大气不敢出。
本以为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不曾想,那些小电驴尽数的向着那些追上的小车冲了过去。
就在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开小电驴的人突然的跳车,向路边飞快的滚去。
而跟踪我们的车,则一台接着一台跟小电驴发生了碰撞。
我心说,小电驴,你一个电跑跑跟小车去肉搏,这不是找死吗?
可是谁也想不到,就在撞上的一瞬间,小电驴里喷出类于面粉、白石灰一类的东西。
我回头看时,只觉得夜空中突然下起了白尘,看不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只听到各种金属碰撞,剐蹭发出的各种声音。
然后,偶尔有一两只轮子,从白色的烟尘之中冲出来。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头之间,快到我来不及组织语言来勾画,只能不断的从喉间里发出一声一声“啊……啊……”
突然,我所坐的车子猛然的打了弯,我的身子被狠狠的撞在了车门上。
就在车子沿着马路边急速拐弯变道时,我看到了在烟尘之间一个英挺的身影,一闪而过。
……
车子再停下时,并不是我安全的开始,而是我凶险路途的第一步。
此时的我,正被吴醉一把压在身下,抵在了他与车门之间。
他疾言令色的道:“冷玉婷,刚才出现的小电驴是丁寒冰安排的吧。你他妈早跟他联系上了,我一直忍着不说,等你自己先开口,你倒是很会装。”
我侧头盯着他:“装?我要装的话,早走了。”
“虚伪!”
他骂道。
我听到这两个字,心里不由得发笑,吴醉居然骂我虚伪,他为了能把玉骄龙的注意力分散,说我也名单的一半密码,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就在他骂出这句后,我侧着头道:“玉姐都要你跟警方合作了,你就应该知道,你跑不了。”
他嘴角扯了扯:“我本只想让相城的豪门来跪舔我吴醉,现在,就是他们要来舔,我也不稀罕了。”
说完,他对我说出了让我极为震惊的一段话。
“丁寒冰只用了一个小小的刘警官,就离间了我和玉骄龙之间的同盟关系,玉骄龙以为是我泄露了名单,现在对我下了追杀令。我怎么能让他爱的女人好过,我怎么能让他好过,以后就等着丁寒冰来查你,审你,逼你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
“为什么?”吴醉的手松了松,“我跟他本就是……”
他说到这里眼底闪过一片难堪,目光向我的身后看去。
我顺着他的视线往后,就见到几个人影,打着手电筒,向我们这边快速的移动过来。
吴醉瞪着我,仿佛那些人是我引来的一般。
我想解释,可是又想到,有人来未必是坏事。
这种流亡般的生活,我的确觉得极为的不适应。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在亲戚家里流转过活的日子。
“吴醉,回头吧。”我看着越来越近的人之中,有两个人的身影极为熟悉。
来人原来是他们。
终于我明白了,为何吴醉骂我虚伪,为何他在听到玉姐临死的话后,就一直枪指着我。
他太聪明,只在只言片语之中,就捕捉到了他所需要的信息。
此时的我,再用之前模糊不清的语言来哄他真是不可能了。
话术。
在心理学上,称之为说话的艺术。
而在当下,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聊鬼天。
“回头是死,不回头,我还不一定死。”
吴醉此时自然是不再相信我了,他对天鸣枪,那些人立即下趴作出一副进攻转防守的样子。
他轻蔑的一笑:“看到没有,条子也是怕死的。那些电视里骗人的玩意你也信的,多半那些死了的,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死。”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指护坡下,暗流涌动的黑水河道:“学长,你无路可走了。”
吴醉盯着那河面,突然的道:“路从来就没有现成的,是人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