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你引一段不知哪个子曰的文,我引一段不知那首诗云的诗,倒也颇有生趣。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阿福捂着肚子从林间再钻了出来,却是一头一脸草茎枯叶,仿似钻了树洞草丛一般。
“阿福,怎生去了如此之久?”高原关切地问道,“肚子还好否?”
阿福嘻嘻一笑:“没事了,解了好大一手。师兄,老板可愿赊酒?”
高原叹了口气:“唉,师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老板就是不肯赊,为之奈何,为之奈何啊。”
阿福也学着师兄样子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咱们回去向师父复命吧。大不了被师父责骂一顿,饿上一顿没饭吃也就是了。一夜不餐,也就是耽误咱们长身体而已,反正以后咱们就算长成矬子,也与这老板无关。”
说着,两师兄弟面对面叹着气,摇着头,手牵手往回便走,竟是再也不看那老板一眼。
店老板好生奇怪,忙扬声叫道:“童子,你们不沽酒了?”
高原扬扬手:“不沽了,老板您说的对,咱们无亲无故,总不能让您蚀了本不是?”
他二人不沽酒,老板却有点急了:“唉唉唉,你们莫走,我赊给你们便是。”
二童子不听,反而加快脚步离去,三五步的,便绕过了几棵桃树,不见了踪影。
“这却是怎生闹的……”老板也不禁摇起头来。
桃树那边,高原一拉阿福:“你……可是得手了?”
阿福嘿嘿一笑,从他一直弯腰捂着的怀里取出个水袋来扬了一扬:“满满一袋子酒,这下师父可满意了吧。”
说着,阿福将水袋递给了高原。
高原接过水袋,拔开软木塞嗅了嗅,一阵刺鼻的酸味传来,冲得他皱了皱眉:“这么酸的酒,师父也喝得下去。”
他将水袋里的酒全倾入了葫芦中,摇了摇,也有大半葫芦,看来足够交差的了。
收好葫芦,高原又问道:“你没有白拿人家的酒吧?”
阿福说道:“哪里会白拿?我去林中拾了好大一抱干柴,给他放在后厨门外,累得都快走不动了。他家这劣酒,哪里值得这一抱柴了?”
高原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师弟你要谨记,咱们现在都是师父的徒弟,行事举止万万小心,不可丢了师父的威名。”
“知道啦,知道啦。”阿福说着,拉着师兄便往前走,另一只手却偷偷在肚皮上揉了揉,嘿嘿偷笑起来。
看着二童走远,店老板想了想,回身走进后厨,先打开村酒坛上盖着的盘子,看了看里面的酒水,略略有点奇怪,又走到后厨门外,看到门边堆着一小抱柴火,又是一笑:“张家小哥年龄不大,收的这两个徒弟却是不错,为人聪敏,又不失机变,难得是晓得走正道……”
突然,他想起什么,忙走入厨房,一看红泥小火炉上架着的砂锅,锅盖不知怎地歪了些许。店老板连忙接起锅盖一看,砂锅里炖着的一只肥大老母鸡,却是少了一条鸡腿,不禁骂了起来:“这杀千刀的小子,竟然偷老子的鸡腿!”
他骂着,又看到旁边一个坛子盖子也是歪斜了少许,揭开一看,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那边厢,高原与阿福回到师父身边。高原恭恭敬敬地交回了酒葫芦,向师父说道:“师父,我二人幸不辱命,沽了酒回来。”
张大牛接过葫芦摇了摇,大喜过望:“你们真的没付钱?”
高原摊开手:“我们哪里有一文钱来?”
张大牛又问道:“可是偷来的?”
高原正待分说,阿福哪里忍得住,抢着说道:“师父你有所不知,我让师兄拖住老板,自己假作要去解手,从林里寻了好大一堆干柴送给了老板,当做酒资,哪里是偷呢?”
他双手比了好大一堆,比他抱去的干柴多了数倍不止。
“好,这才是我的好徒儿,当浮一大白!”张大牛说着,拔下酒葫芦的塞子,咕嘟嘟便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见师父高兴,高原与阿福对视一眼,也齐齐欢笑起来。
“啊呸!”张大牛突然一口喷出,将口中的酒水吐了一地。
阿福奇道:“师父,可是这酒不合你口味?乡间野店,哪里有什么好酒,要到前方镇子上,方能寻到些什么名酒。”
张大牛一把将葫芦掷在地上:“这哪里是酒,这分明是醋!”
阿福摸摸脑袋:“咦?酒字怎么写的?不就是酉字边加个什么吗?”
张大牛仰天长叹:“天啊,我怎么收了这么个徒儿啊!”
“师父,您老什么时候才教我们法术啊?”阿福扯着张大牛的衣角,不依不饶地问道。
张大牛左边高原右边阿福,顺着山路蹒跚而行,手中拎着酒葫芦,时不时地喝上一口。听到弟子不知第多少次问这个问题,张大牛寻思了片刻,缓缓答道:“若是想学法术也未尝不可……”
“师父你不能老是这样啊……咦?师父你说可以?”阿福习惯性地说了半句,才醒悟过来,师父说的竟然是“未尝不可”,那岂不是说可以教自己法术?
高原一直默不作声,但听到师父的话,也是喜上眉梢。
张大牛摸了摸只有胡渣的下巴,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微微颔首道:“你二人潜心向道,为师十分欣慰。然须知学道不可一蹴而就,要由浅而深。现在为师就先传你们,为师当年领悟的第一份内功心法。”
说着,张大牛在怀中一摸,取出一本翻得破破烂烂的书来,递给了高原:“古语有云,书读百遍,其义自现。你二人要早背诵,晚复习,今日内背不下来,没有晚饭吃。”
“是,师父。”高原恭恭敬敬接过师父递过来的书。
阿福却在一旁撅起了嘴:“怎能没有晚饭吃?弟子还在长身体呢。”
张大牛挥挥手:“那就速去背书,背会了自然有晚餐。”
“有没有鸡腿?”阿福双眼瞪得大大地问道。
张大牛不耐烦地说道:“有,还可以给你两只。”
阿福欢天喜地去寻师兄。
高原看着手中的书,却是一脸苦色。阿福还不甚识字,扯着师兄问道:“这是什么书?可是师父的绝技五雷正法?”
“《五虎断门刀秘籍》。”高原沮丧地读出了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