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之后,王毅拿着扫帚把住宅扫了一遍,一边扫还一边嘀咕:“哪里来的白灰?沾了我一鞋底。”
甘澜闻言缩进沙发角落里,几乎要从靠背缝隙漏下去了。宁予忽然拽住她的胳膊,拿出一副牌对她与秦奇说:“要玩牌吗?”
毫无疑问,现在宁予让甘澜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会点头答应。玩牌虽然简单,可当宁予缠着绷带的左手在甘澜眼前晃来晃去,她的心理压力就非常大了。
过了一会,姚朵拿着几瓶药找过来,给每人分了一把药片。速食食品毕竟营养不足,他们现在尤其缺乏新鲜蔬菜,如果不及时补充维生素和营养剂,很快就会出现贫血或者黄疸的症状。
秦奇吞下药片,将手里的牌递给姚朵:“我不和他玩,和他玩赢不了。”
宁予跟着甘澜,也管她叫奇姐:“奇姐,又不计较什么赌注,不要太认真嘛。”
“你太会算计了,每一手都是圈套。”秦奇一语道破天机:“你只是看着老实,其实谁都算计不过你。”
宁予笑而不答,拿来两个抱枕递给两个女孩子,让她们坐舒服些,三个人继续着游戏。
王毅扫完地,就打开推拉门走上露台,顺手将灰尘倒向楼下。他对着湛蓝色的天空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遍筋骨,正在他抓握住晾衣杆做引体向上时,两百米之外,另一栋楼的顶楼20层里,有一个反光的东西晃了几晃。当前万物死寂,不该有东西还能动才对。
他跳下来回头喊:“秦奇,望远镜!”
秦奇连为什么都没问,直接回房把狙击枪配套的望远镜拿了过来。王毅接过望远镜朝闪光处看去,只见一面卡通小魔仙镜子被绳子悬在敞开的小窗后,正随风闪闪晃晃。
“没事了,假情报。”
秦奇也看见了闪光点,她拿回望远镜看向那面窗子:“真是闲的,镜子上还夹着一个粉红色蕾丝蝴蝶发卡。”
“不对!”已经走开的王毅忽然皱眉,他推了一把秦奇:“去拿枪来,把那面镜子打碎!”
秦奇虽然疑虑,依旧答应了他的要求:“好,怎么了?”
“那是卫生间的气窗,开窗位置很高,参照我们这栋楼的标准,镜子的位置离地至少两米。那面镜子和上面的发卡,一看就都是小学女孩子的东西。谁家没事把孩子的镜子挂那么高?我感觉那间屋子里有事。”
秦奇取了枪来,架在露台栏杆上瞄准对楼,果然一枪就打碎了镜子。
王毅握着望远镜紧张地看着对面,半分钟后,惊得骂了句脏话。此时秦奇也从狙击瞄准镜里看到了对面的情况,她收起枪告诉众人:“对面有人。”
王毅补充:“而且是孩子。”
只见枪声响后,一只凳子腿从窗沿下举起来,摇摇晃晃示意屋里有人——连两米的窗子都够不到,足见幸存者是什么年龄段了。
“我和秦奇过去看看,你们留在这里。”
王毅说着走向呼吸器,穿戴好,又从甘澜手里接过对讲机,马上与秦奇出了门。余下三个人在屋子里紧张的等待着,过了一会,对讲机嘶的一声响起。
“二十层里有一个孩子,是活的!我们马上上去!”可是十几分钟之后,王毅突然在对讲机里叹息:“情况有点糟哇。这栋楼地震的时候正在装修,十楼这里的水泥袋和脚手架全都塌了,堵死了上升通道,而且防火喷水装置被启动过,把水泥都和硬了,没几吨炸药开不了路。”
甘澜追问:“有后门吗?”
“你姐去消防门了——她回来了——不行,消防通道前也堆满了建筑材料,这楼消防是谁负责的?老子要把他拖出来按死!”
王毅和秦奇迫不得已回到暂居地,卸下装备,对三个人说了对面楼的情况。
对面那栋楼是小区活动中心,内部结构和住宅楼迥异,每一层都是贯通的大平台,原本楼宇没有启用,正在装修,所以除了一楼大厅外,每层的消防通道和电梯前面都堆放着建筑材料,而且地震把大部分建材都震塌了,钢筋与水泥被喷水系统和在一处,完全没办法打开。正面二十层的位置挂着三条系在一起的白毛巾作为求救信号,孩子便是在那个窗口喊住了王毅。王毅怕他掉下来,忙把他呵斥回了屋子里。
现今想从正常途径入内绝无可能,上不去当然也就下不来,这大概是孩子能活下来的原因。
王毅拍桌子:“就是这么个情况,要么爬外墙,要么钻电梯井。”
“我来吧,我从一楼电梯井上去。”秦奇说。
王毅斜了她一眼:“我有咨询过让谁去吗?我出的主意当然是我去。”
其余三个人没有争,毕竟有体力完成这个任务的也只有他两个。
宁予在桌子上画下距离:“这意味你要穿着全套呼吸装备,外加带着孩子的呼吸器,负重接近四十公斤,徒手爬至少三十米的钢架。而且我们不知到对面装修到几层,万一到三十楼都打不开电梯门呢?难度是不是太大了点?”
众人沉默。
“那怎么办?总不能不管。”秦奇叹息。
总不能不管。至少这五个人遇见这种事,一定都要管的,他们便是因这种信念而机缘巧合聚在了一起。
王毅和秦奇较着劲,谁都不肯放弃这个极度危险的任务。姚朵红着眼圈别过头,这一路走来大家要么一起拼命,要么一起生还,她真的没有勇气送在场任何一个人孤身赴险。
甘澜不愿看他们争执,双手蒙着脸仰躺在沙发上,脑子里飞速运转,如果是她独身一人遭遇这种事,如果没有王毅和秦奇可以依靠,她会用什么方法把孩子救下来?用炸药肯定不行,一是会破坏楼体结构发生危险,二来十楼这个高度根本没有氧气,炸个蛋!爬墙?她自负在同龄人里体力可以碾压一批,但没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负重徒手爬高层约等于找死。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个万全之策,十指在脸上按出一排深深的指甲印。
怎么才能上楼?
怎么才能爬上去?
怎么才能飞上二十层?
怎么才能——
甘澜突然睁开眼睛,她惊觉自己进入思维误区了,为什么一定要上到六十楼?他们明明乐意下到二十楼!
“我有个想法。”她坐起来,眼睛里装着光:“既然不能从下面进去,我们就从上面进去,这里到对面楼顶,直线距离最多两百米,对面楼20层,这栋楼60层,如果有一把弓箭,我们就能把绳子从这里射过去,靠两栋楼之间的落差滑到对面。一旦到了对面,带着孩子滑降下去也不是难事。”
姚朵立刻点头:“这是个好主意啊!”
王毅却不同意:“我家里是做弓箭的,200米的确在弓箭射程内,但是带着钢索绝对射不了那么远,而且也固定不住啊。那种飞个铁爪子往墙上一抓,咻咻咻就能滑过去的情况只会出现在电影里。”
“这个思路还是好的,可以换个道具。”宁予插话说:“我们不一定非要用弓箭,现在风向正合适,我们可以做一个大风筝落到对面楼顶。”
这个可行性就比较高了,五个人说到做到,立刻开始设计风筝。
想要将沉重的钢索带到对面,风筝的面积不会小。因此王毅又跑了一趟,从对面建筑材料里找来几根轻钢龙骨和一卷钢丝绳,这种钢丝绳截面3毫米以上,三百米重约十五公斤,承重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需求了。
风筝面料取自这间屋主衣柜里的几件冲锋衣,姚朵亲自动手剪裁,缝在十字交叉固定的龙骨上。再将钢丝绳拴在龙骨交叉处,一只加强版的风筝就做好了。
几个人兴致勃勃登上60层天台,十月秋高,六十层天台之上更是狂风怒吼。甘澜托着风筝,王毅持钢索,两人拉开三十几米,只用一次就把风筝放起来了,正高高飞在对面楼的上方。
然而此方高彼方低,想要让风筝降落还需要再做点工作。
此时姚朵和宁予已经换上呼吸器跑到了楼底,他们站在两栋楼之间,接过从楼顶垂下来的钢索团,王毅在楼顶松手,楼下的人合力拉直收紧钢索,风筝线便卡在了对面天台边沿,随着钢索收紧,风筝最终扑在了对面天台上。而后楼顶的甘澜把手里的尼龙线一圈圈缠紧,尼龙线底端正连接着姚朵手里的钢索团,钢索末端便重新收回到楼上。
经过楼上楼下的配合调整,风筝的十字龙骨正好卡在对面水箱管道上,卡得非常结实,一道滑索连接起两栋楼。钢索一固定住,王毅就挂上安全扣顺了下去,秦奇和甘澜为他捏了把汗,看到王毅安全落地的一瞬,都忍不住握拳叫出声来。
王毅站稳了,对她们摆摆手,两人便把两套呼吸器和一卷布绳挂上安全扣送了过去。
王毅卸下呼吸器,先独自一人趴下天台阶梯去探情况——他是随身带了刀的,毕竟这种时候,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可能出现意外,只要他在楼下有任何危险,只要再次跑回天台,守在楼顶的秦奇便是他最可靠的掩护。
过了两分钟,王毅果然慌张地回到了天台上。
甘澜手里的对讲机随即滋滋响起。
“再送一套呼吸器过来,这里有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