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分工计划,我向秦总提出要三个助手:一个分管运输操作,一个分管客户结算及市场开发,一个分管设备的维护。秦总均一一答应,随后又将林致文叫过来,承诺说绝对不会让他在这个项目上吃亏,让他尽管提出合理的利润要求,并尽快根据项目计划购置车辆。
简单布置完毕后,秦总匆匆地离开了鱼城。
在他离开后,林致文在我的房间里大发牢骚,说秦总被那个袁总忽悠得晕头转向,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合理的利益争取到。
我劝他说,领导既然已经承诺不让他在这个项目上赔钱,就踏踏实实地按照之前商定的计划,尽快买车,保证在项目开工前设备如期到位。他在该项目的利润上有什么合理的要求,也尽快提出来,我们公司会抓紧时间在项目开始前解决。
林致文叹了口气,道:“三百多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何况,目前我在大同的业务发展得很好。在这个项目的前期,我肯定要亲自来这里盯一段时间,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并很可能要舍弃一部分大同的业务。这个事情要是别人求我,我是打死也不会答应的。可秦总这么有诚意,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他。不过,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看到这个项目的希望所在。”
我心说,吃着谁向着谁,他的大部分业务是围绕着我们公司在大同到达货物所开展的配套汽运服务,秦总说话的分量他当然要考虑,便因势利导道:“秦总说了给您保底的收益,您还担心什么?难道秦总这么大的领导还能言而无信吗?”
他颇有些感慨地说:“兄弟啊,你们是国企。说句不好听的话,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秦总在这个位置上,什么都好说。可万一换了新任的领导,怎么可能还有义务来接管前任留下的屎尿呢?到时候,我找谁去啊?”
我一听,他说的确实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这钱是人家出,将心比心,三百多万怎么都是笔不小的数目。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回去再跟朋友商量一下,尽快给你信。”
我一听,心里顿时没有了底气,心说,万一他爽约不买车了,那我们就是把人家吉生集团给晃了,以后哪还有脸面在这个市场上混啊?
紧张地准备了一晚上,又热热闹闹地磋商了一天,曲终人散后,鱼城又剩下了我一个人。
在一次次地错过通向成功彼岸的轮渡后,我终于凭借自己的韧劲和勇气,再次幸运地搭上了命运的航船,重新扬帆起航。我相信人的轨迹其实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冥冥注定,不可更改。就像卫斯理小说《规律》中关于土蜂的描述一样,我们这些在上帝眼中昆虫一样卑微的生物,即使上山下海、走南闯北,也终不过只是按照固定轨迹的规律在生存直至灭亡罢了。
但入世易,出世难,只要生在这个俗世,面对魅力无穷的诱~惑,又有几个热血澎湃、志向远大的青年可以淡定从容地抗拒呢?即使明知道某些事情已经注定,又有多少不甘平庸、心怀天下的人可以坦然接受呢?
公司很快按照我的要求派人过来了:王正分管客户的结算与回程货源的市场开发工作,运输部的闫振负责协调组织吉生集团的发运协调工作。张大磊本被安排过来负责制冷设备维护,但由于郑州的事情没有交接完毕,要迟几天才过来。
从上个项目吸取的教训,为了防止公司既有的职能部门袖手旁观,又变成鱼城的项目组单兵作战,我强烈要求秦总必须给我指派经验丰富的精兵强将。同时,公司的既有职能部门必须全力配合这个项目。
可这次来的闫振仍然不过是运输部的二流角色。廖大庆不慌不忙地向我解释着运输部目前老的老、小的小、现场作业人员严重不足的现状,同时,又不失时机地表示,一旦项目运作稳定后,要随时根据公司的新业务需要,将目前派驻在这里的人员调走。
我诈装大度地满嘴答应,心里面却微微冷笑:既然来了,想走还是要留可不是你说的算的事情,老子还就非跟你较上劲了。
这闫振在临行前明显是得到了廖大庆的指示,到达鱼城的第一天,就跟我抱怨说目前公司既有业务在现场的人手不足,恐怕不能在这里久留。
我淡淡一笑,道:“老闫,这里就是现场,这里的人手就不足。吉生集团到新疆和西藏区域的货物要用我们的铁路方式发运——这是你业已熟练的老本行,另外还有新增的汽车运输方式。过几天,我们的合作方投资的十辆公路汽车陆续就要到位,后续还要继续增加车辆,正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所以,你多受点累,帮帮兄弟,一旦有了功劳,大家谁也不会被落下。”
他不为所动地说:“沛文,运输部现在真的是没有人了,我得赶紧回去。”
我笑笑,说:“老闫,秦总安排你来这里,自有他的理由。目前的现场情况尚处在初级阶段,一切都要抓紧准备,这个时候要走,属实不是时候。如果你真的需要走,请你们廖经理直接去和秦总申请吧。”
我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了一下项目开始前这一个月的准备工作思路:
秦总说他信任我的能力,但不代表我可以在这里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完全自由发挥。一个月的时间,只有布置妥当,才能保证在项目正式开始前稳步有序地准备完毕。稍有差池,耽误了正式开启的时间,连后悔重来的机会都没有。
秦总最关心的是什么?是要准确地把握每一步准备工作的进程,做到心里有数,随时通过我遥控指挥项目。而我责无旁贷地需要让他知道我每一步、每一天的计划和进展,不至于让他猜来猜去又不放心我在这边的工作。所以,我一定要把这一个月的准备工作事项详细地列出来,具体到每一天、每一件事,并注明时间进度,每天都向秦总汇报。
闫振的言语也给了我警示,看他那意思,他来这里走个过场就想闪人,根本不打算在这里常驻。届时,一旦秦总听信了廖大庆的挑唆,放走了闫振,他的工作就要由我来额外分担,那我的工作就被动了。所以,我一定要把每个人的工作分工清清楚楚地体现在准备工作进度中,让秦总知道,每个人在这里的工作都是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满负荷运转,不是可有可无。
理清了思路后,我按照工作进程,将各项工作安排、负责人员的分工、完成时间等方面做了个项目分工计划甘特图,给秦总发了过去。
他显然很满意我的安排,在回复的邮件里又将我大大地表扬了一番。
这样一来,我更是理直气壮地按照工作计划开始布置工作,并每天根据计划跟踪进度,及时汇报。一旦有了解决不了的问题,及时请领导协助解决。如此一来,工作进度顺利进行,效率也很高。
这天,林栋给我打来电话,开玩笑道:“恭喜你啊,兄弟。你在吉生这个项目上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公司下通知奖励你三千元钱。”
我淡淡地笑道:“我是林哥您一手带出来的,今天的成绩,很大一部分都是您平日里对我的教诲和帮助。兄弟下次回北京后,一定要好好地谢谢您。”
他宽和地笑道:“你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那是你自己有本事,当哥哥的也替你高兴。”
我坦然道:“其实这点钱对我来说没什么太大的意义,我更在乎的是自己能够借着这个势头,将项目踏踏实实地干下去,对自己和公司都有个满意的交待。”
他感慨地说:“还是年轻好啊,永远是这么有朝气。你林哥我老了,只想有机会能尽快地回到咸城老家,多陪陪老婆和孩子。”
我早有耳闻,公司这几天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人事调整,即:古大姐荣升副总后所空出来的市场总监的位子,最终还是没有轮到林栋头上,而是给了之前传言中颇有背景、又曾在预算会上大放厥词的刘研究员。林栋的失望和不满可想而知。
我颇有些替林栋打抱不平:这个一手将公司业绩开发出来的功臣,既有能力又有人品,获得了公司上下的一致认可,却又无法完全获得秦总的充分信任,大概就是因为很多时候,秦总定下的策略,即使不合理,古大姐也会完全无条件地执行,而林栋有时候就会忍不住提出不同的意见。林栋的外表看似谦和圆滑,骨子里却是极有原则,甚至很多时候近乎执拗。
这也就造成了秦总对他又爱又恨,既知道公司的业绩离不开林栋一人的实力,又不肯给他足够的待遇,就这么不高不低地始终将他晾着。
我安慰了林栋一会儿,尽管知道无济于事,但还是希望能让他有暂时的宽慰。
公司的表彰信息很快就发了出来——给予驻扎鱼城的项目组全体人员通报表扬,同时,为了表彰我前期在项目投标及准备过程中的成绩,给予我个人三千元的奖金。
这奖金与其说是对我的奖励,不如说是饱含了秦总对我的鼓励以及对公司日益官僚和保守的风气的一种刺激、希望借此来重新激活这团死水更恰当。
瘸拐李和张大磊两个小子在郑州给我打来电话,免不了以连调侃带贬损的语气祝贺我一番。瘸拐李还透露说,公司上下目前都流传着一则谣言,说我在鱼城游山玩水,逍遥快活,公司居然还要给我发奖金。
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之前也通过北京要好的同事听说了公司谣言四起,说我不过在鱼城呆了一个多月,耍了几天的笔杆子,凭什么就能拿到三千元的奖金?燕老大甚至到处诋毁我,说我是凭借着运气误打误撞地拿下了这个项目,顺便还在鱼城泡了很多的小姑娘,留下了一屁股的风流债。
对此,我早已习以为常。也许他们这样的诋毁我,恰恰证明了我的价值所在,因为一个碌碌无为、默默无闻的人,恐怕连被人嫉妒和诋毁的机会都没有。
人是无法与命运抗争的,不管是成功失败抑或生老病死,但只要有机会,我仍然想打几次漂亮的反击,让那些早早地嘲笑我命运轨迹的人乖乖地闭上嘴,目瞪口呆地看我自信满满、挥洒自如的表演。
我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只求踏踏实实地做好眼前的事情就好。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继续不断地稳扎稳打出成绩,一切对我的怀疑终将烟消云散。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我预料的那么简单。也许,我生来就没有足够的智慧来迎接如此突然而至的荣誉和待遇。
上帝也并没有告诉我,原来我的人生从此将又一次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