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灿烂却没什么热度,懒洋洋地洒在小院里,徐宜舟这角度看过去,站在树荫里的两个人,画面是该死的和谐。
大概是因为今天要去沙滩的缘故,周灵夕穿了一条长裙,裙摆到膝,上面披着流苏披肩,发间别了一枚月白的鸡蛋花发夹,脸上化着浅淡的妆,一举一动都是让男人心动的风情。
徐宜舟格外郁闷起来,她看了两眼就冲回了房间,然后打开自己的背包,把带来的衣服都倒在床上。
挑拣了两分钟,她颓然万分。
由于就回来两天,她只带了些轻便的衣服,根本就没得选择。
徐宜舟坐在床沿,愣了半晌,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她该不会是在……嫉妒吧?
这么一想,徐宜舟顿时没了打扮的兴致,随手抓了一套运动装套好,就闷闷地跑去洗漱。
十五分钟后她就把自己收拾妥当,抓了个马尾,妆也懒得化,抹了点防晒和BB霜就下楼去了。
周灵夕已经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秋千,长裙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上上下下地飘舞着,仙得不行。
萧嘉树只是懒懒得倚着树站着,偶尔才回应周灵夕一两句,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屋子的大门。
今天徐妈妈这幢楼显得很安静,风品的员工一大早就集合去了海边看日出,萧嘉树并没跟着大部队行动,单独留了下来。
徐宜舟踏出门口的时候,正看到周灵夕捂着嘴笑得灿烂。
她嘴角一撇,心里很不痛快。
也不知萧嘉树到底说了些什么,就能把人哄得乐成这样?跟他认识这段日子,也没见他哄过她笑!
萧嘉树倒是冤枉得很,他没说什么,只是随口提了两句徐宜舟,周灵夕就跟吃了笑药一样笑起来。
他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咦,舟舟这个懒猪终于起床了!”周灵夕先看到徐宜舟,俏皮又亲昵地叫了一声,整个人从秋千架上跳下,姿态优美。
懒猪?
谁是懒猪了?
徐宜舟听见这个形容表情沉了沉。
“早饭吃了没?”萧嘉树已径直走到她身边。
“不吃了。”徐宜舟瞪了他一眼。
气都气饱了,谁还想吃早餐。
“那一会中午多吃点!我们准备了很多吃的。本来珊珊要和我一起来叫你的,不过同学已经到了好几个,烧烤又有很多事要准备,她就先去沙滩了。”
萧嘉树还想说什么,却被走过来的周灵夕打断,她亲昵地挽了徐宜舟的手,又道:“走吧,带你们去沙滩。”
徐宜舟和萧嘉树间那些小动作,傻子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周灵夕不是傻子,但她只当没看见。
从徐宜舟家到沙滩,只要走十几分钟,穿过石板巷,便会看到蜿蜒向下的长石阶,直通沙滩。
石阶有点陡,围着简易的木头栏杆,四周全是礁石,远远地就能望见浅金色的沙滩,浪花声音远远传来,似遥远的钢琴曲。
徐宜舟和周灵夕并排走在前面,萧嘉树跟在后头,三个人走得很慢。
周灵夕不时地转过头和萧嘉树说话,萧嘉树大部分情况下都中是点头或者笑笑,没怎么接腔,而徐宜舟则一路沉默着。周灵夕察觉到萧嘉树的疏离,心里有些不甘,便忽然对着徐宜舟开了口:“舟舟,你记得吗?你第一次带瀚清回来,我们也曾经一起走过这条路呢。”
徐宜舟脚步一顿。
“瀚清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好,憔悴了许多。”周灵夕惋惜地说着,眼里有些难过,“你们这么多年感情,真的就这么结束吗?你真要放弃?”
徐宜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提及孙瀚清,但她说的这些,已经无法再激起她心底一丝波澜。
“已经结束的事,就别再提了。”徐宜舟望着远方,海浪敲打着礁石,溅起雪白浪花。
她真的记不清和孙瀚清来这里的情景了。
也许,她骨子里是个冷漠的人吧,说忘就忘,说放弃就绝不回头了。
周灵夕却没收口,仍旧在说着些关于徐宜舟和孙瀚清的旧事,他们在哪里踏过浪,在哪里的沙上写过两个人的名字,又或者是在哪块礁石上合过影。
这些事,她如数家珍,以一种带着怀念的淡淡的语气,半开玩笑地说出来,像真的在回忆似的。
“还有多远?”萧嘉树忽然打断了她的回忆。
周灵夕有些窃喜,她就是说给他听的。
“快到了。”周灵夕转头甜甜一笑,却看到了萧嘉树异常冰冷的眼神。
那眼光刀刃似的,仿佛抵着她的脖子警告一般。
周灵夕竟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
他不是应该对徐宜舟生气吗?不是应该被这三言两语挑拨得怀疑一切吗?
但为什么,明明他仍是笑着,口吻也没变化,眼神却让她觉得冷。
被萧嘉树这一打岔,周灵夕也沉默了起来,很快三个人就走到了烧烤的地方。
那地方靠着块大礁石,烧烤炉子已经架好,炭火生起,地上铺着好几块野餐垫,乱七八糟地摆了好多食物,浅灰的烟雾升起,呛人的烟味传来,却又带着让人莫名兴奋的气息。
已经来了二十来号人,有人开始烤东西了,这次来得人不少,很多也都携家带口的,因此热闹非常。
朱静珊正赤脚站在礁石旁边用力地拧着大罐矿泉水,看到徐宜舟三人,开心地叫了起来:“徐宜舟,周灵夕,快过来!”
被她这么一嚷,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过来。
近十年没见,徐宜舟快记不起初中同学了,但仔细辨认过去,每个人的轮廓又都是熟悉的。徐宜舟终于扯开了今天第一个欢愉的笑,跑了过去。
萧嘉树在她后面慢慢走着,一边想着初中时候的徐宜舟该是什么模样。
周灵夕陪在他旁边,一样走得很慢。她和初中时瘦小的形象相比变化太大,又和萧嘉树站在一起,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目光。
“女神!男神!”有同学打趣着。
“别闹了。”周灵夕羞涩地笑笑,向众人介绍说萧嘉树是她和徐宜舟的朋友,介绍到一半,海风吹来,凉意袭身,她捂了鼻子。
“阿嚏!”
周灵夕打了个可爱的喷嚏。
“冷吗?”萧嘉树问了一句。
周灵夕为了让自己显得仙范十足,只穿了一件雪纺长裙,外面披着薄披肩,不冷才怪。
不过她听萧嘉树这么问,心里却是高兴的。
“嗯,有一点,风有些大。”她把手交握着放在唇边,呵着气。
“哦。”萧嘉树点点头,加快了步伐。
“给我串个四季豆……唉……我还是自己来吧。”徐宜舟和同学打了一圈招呼,现在正蹲到朱静珊旁边挑自己想烤的东西,自己动手串了起来。
只是豆子才串了一半,她忽然停了动作。
四季豆……那是萧嘉树喜欢的东西,上次去他家吃饭的时候她发现的。
这么一想,徐宜舟忽然惊觉,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把萧嘉树的喜好挂在心上了。
怔然之间,忽然有条暖暖的围巾绕到了她脖子上。
“风大,包紧点!”萧嘉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徐宜舟从怔愣中醒来,抓下了他的围巾。
“包什么呀,我快热死了!”她不领情,烤炉就在旁边,再加上她穿得不少,现在头顶都快冒烟了,“别在旁边碍事,自己去玩吧。“
她像哄小孩似的驱赶着萧嘉树。
萧嘉树便挑挑眉,把围巾收了回来。
那厢,周灵夕包紧了披肩,瑟瑟抖着,可怜兮兮的眼神里,透出些不甘来。
很快的,原本还有些疏远的老同学们都互相熟了起来,距离被拉近了,开始各自活跃起来,徐宜舟头上起了一层薄汗,和朱静珊两个人围着烤炉手就没停过,烤好的食物倒是有大半都分给了别人。
对她来说,烤的乐趣比吃的乐趣要大一些。
等她烤了一大盘子东西端在手里,转头去找萧嘉树时,萧嘉树早就被一群人给围起来了。
那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妹子。
萧嘉树手上端着的盘子满得都已堆不下东西了。
徐宜舟心一滞。
一直以来,她从没在萧嘉树身边看到过别的女人,以至于她压根就忘记了萧嘉树是个帅哥的事实。
如今乍然见着他被几个还单身的女同学围在中间,周灵夕已经又站到他边上,徐宜舟心就像突然拉起警报的城市,瞬间失措。
她顿时就失去了给他送吃的心情,转头就把手里那盘东西塞在了旁边站着的人手中。
“那个人从以前就喜欢舟舟了,看来现在还是一样。”周灵夕站在萧嘉树的身边,看着远处收了徐宜舟一盘子食物后欣喜的人,话里有话地打趣道,“不知道她和瀚清分手了,会不会给机会别人呢。”
“你和徐宜舟很熟吧?”萧嘉树忽然问她。
四周围着的人见到周灵夕那女主人似的姿态,都意兴斓珊地先后离开了。
“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舟舟以前……要比现在任性。初中的时候她父母关系不好,她就逼着父母离了婚,后来搬去和外婆住,结果没多久她外婆就心脏病过世,听说是因为她没及时援手的关系。”周灵夕远远看着徐宜舟,眼神有些悲伤,话语像飘散的风,似乎在替好友难过一般,“你别看舟舟现在这么开朗,其实她心里可苦,有些阴影怕一辈子也走不出。”
这些话,她说到一半,忽像大梦初醒般捂住了嘴:“啊,我怎么和你说起这些来。那是舟舟的过去,我不该乱说的。”
“是么?”萧嘉树垂了眼,视线落在脚下细沙之上。
周灵夕没有看到他眼里快要藏不住的怒火。
她说的话虽然听着像朋友间的叹息,但字里行间所传达出来的另一层意思,却是对徐宜舟的抹黑,逼父母离婚?!没有救她外婆?!任性?!
呵……
再抬眼的时候,萧嘉树的笑容大了点,眼角微勾,危险的气息传出,和他一贯的礼貌客气,截然相反。
周灵夕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这海风,太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