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裕和覃穗衣“早恋”的事最终因温与歌的出面告一段落,而因着这些日子的翘课,温子裕原本就很烂的成绩更加烂了,温与歌在临走的时候去学校找了一趟覃穗衣一趟,顺道看了一下温子裕。
原因是因为接下来的期中考试,老师说了,温子裕不能再拖班级后悔,于是温与歌打听了一番,最终将这个“帮温子裕补习”的重大任务交到了覃穗衣手上。
覃穗衣和温子裕的补习大业也就由此展开。
每天放学后到七点半这个时刻,是覃穗衣帮温子裕的补习时间。温子裕虽然脑子足够好,但在语数外政史地物理化学生物这九门课中,就外语成绩稍稍能看入眼。
覃穗衣觉得很疑惑,平时也没见温子裕搞过学习,难道是天生的外语敏捷一些?
一直到两人补习补得更熟了些,温子裕才告诉她,他小时候在美国呆过一段时间。
温子裕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让覃穗衣有些看不明白。
可是后来覃穗衣才知道,为什么温子裕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因着越来越接近冬日,天色晚得快,自然而然两人的补习就得另找地方,到了后来,鬼使神差,两人最后在温子裕的住宅里驻扎了下来。
两人补习到晚上九点,温子裕骑自行车将覃穗衣送回家。
秋日的风带着萧瑟与凉意,覃穗衣抓着温子裕的衣角,两人隔了一些距离。
温子裕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问覃穗衣:“你这么晚回去家里人不担心你吗?”
覃穗衣抓着他的衣服手一紧,摇了摇头:“没事,他们不管我的。”
风从耳边而过,温子裕“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只是自行车头一拐,温子裕往另一条路骑了过去。
覃穗衣忽然间见车龙头掉了个弯,手抓得更紧:“诶去……哪儿啊?”
温子裕微微侧头,声音大了些,脚下自行车的速度也快了些:“吃饭!”
两人找了一间面馆坐了下来,费了不少大脑的温子裕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他将一次性筷子拆开摩擦掉木屑,而后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面。
“你那天回去之后没事吧?”
温子裕随意地问了一句。
覃穗衣吃饭的动作一顿,随即弯眉浅浅地笑了笑:“没事。”
将碗里的生姜挑了出来,覃穗衣想了想又说:“那个……你的包还在我这儿……”
温子裕“嗯”了一声,将最后一根面吃进嘴里,他用纸巾擦了擦嘴:“没事,改天给我就好了。”
忽然外面开始下雨,一开始并不大,可下着下着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温子裕看了一眼覃穗衣,这样问。
“没有啊……”
尾音被拖长,两人堪堪对上眼,然后看了几秒便默契地往店外看去。
雨下了很久,等到雨稍稍下得小了些时,温子裕看了一眼覃穗衣:“我听覃恩祈提起过说,你们覃家有门禁?”
覃穗衣看着温子裕脸色尴尬:“嗯。”
“那么现在……”温子裕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上面的数字让他直接举起手机伸到了覃穗衣面前,“十一点半了。”
“你回不去了。”
覃穗衣听到这句话抿紧了唇,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她说:“我可以爬进去。”
温子裕凉凉地看了一眼她,站了起来:“走吧。”
“诶?”
“爬什么爬?睡我家。”
就这样,覃穗衣第一次宿在外人家里。
晚上的天气还是依旧不好,覃穗衣睡在客房,她没有脱衣服只是和衣而睡。
身上的被子厚度不薄,刚刚好的样子,覃穗衣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然后压着被子翻了个身。
忽地夜空中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接而就是一声惊天大雷,将猝不及防地覃穗衣吓了一跳。
她这才意识到,这是她到B市以来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雨,打这么大的雷。
这样想着,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覃穗衣,我……可不可以和你睡?”
一句话让覃穗衣的心跳瞬间加速,她转过头,只见高高瘦瘦的男生拿着枕头站在门口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脆弱得不行。
就在覃穗衣心里定夺不下的时候,忽地一道闪电惊雷又出现,覃穗衣看着温子裕更加没有血色的脸,她坐起了身,将被子一角掀开拍了拍:“来吧。”
温子裕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他抱着枕头慢慢爬上覃穗衣的床,然后在距离覃穗衣一肘子的距离的时候躺了下来。
身旁睡着温子裕,覃穗衣的心跳已经无法平复,她平复着心跳,试图入睡,可身旁男人的气息一直扰乱着她的心绪。
她无法平静下来。
可温子裕却是以为她睡着了。
听着一旁近乎均匀的呼吸声,温子裕平躺着看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
等到惊雷不再出现,四周都陷入了沉寂,温子裕才哑着嗓子,像是忍了许久开了口。
“你知道那种恐惧吗?当周围的人都以一种异样的,惊恐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你也会像他们一样惶恐。”
“没有人站在你这一边,就连唯一一个站在你这边的人也不是完完全全属于你,这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恐惧,你有体会过吗?你害怕黑夜,害怕闪电,害怕暗夜中潜伏的怪物。”
“没有人能救你,也没有人想救你。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一阵寂静,没有人回答他。
温子裕却低低笑了起来,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一句句博尔赫斯,从口中念了出来。
你怯懦地祈助的
别人的著作救不了你
你不是别人,此刻你正身处
自己的脚步编织起的迷宫的中心之地
耶稣或者苏格拉底
所经历的磨难救不了你
就连日暮时分在花园里圆寂的
佛法无边的悉达多也于你无益
你手写的文字,口出的言辞
都像尘埃一般一文不值
命运之神没有怜悯之心
上帝的长夜没有尽期
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
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静谧中,覃穗衣像是睡梦中下意识的翻身,耳边温子裕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绝望。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空气的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和说不出来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