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有力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电脑键盘,顺着胳膊往上看去,白色衬衫已经被随意地挽起,西装搭在椅座后背,俞瑾抬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继而继续手上的工作。
此时已经是深夜三点,俞氏和RC国际的技术人员全被俞瑾聚集在一起,像是对收购路氏志在必得一般。
就在俞瑾准备进行下一个项目的整理,一通国际电话打到了他手机上。
俞瑾看着这从英国打过来的国际长途,蹙了眉,接了电话。
“俞瑾?”
电话那头连柯的声音很清晰,“我来和你打个赌吧。”
“哦?”
“谁能先将付固元弄下台,谁就赢了。”
话音落地,俞瑾从位子上起身,他走到百叶窗旁往远处看,城市的灯火通夜不灭。
“赢什么?”
俞瑾这么问。
一阵沉默,像是在郑重地思考什么问题,过了好一会儿连柯才开口:“你知道的。”
似乎是意外极了,俞瑾唇张开了一些后又欲言又止地闭上。
接着他笑道:“你输定了。”
电话被挂断,连柯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手机,忽然间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选择做得对不对,虽然他一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会这么干。
连柯此时除了忐忑之外,便是有些后悔。
可是话已经说出了口,他就算是再怎么后悔,也只能交给上帝抉择了。
连柯一想到这里,又是止不住地叹气。
忽然一道笑声从他耳边响起,连柯抬起头往声源处看去,只见温与歌一手扒在门边,一手垂在身边笑着看着自己。
他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你笑什么?”
温与歌歪着头:“那你叹什么气?”
连柯语塞。
冬日的晚上又开始下雪,窗外飞絮飘飘荡荡,客厅的水晶灯吊钩上灯光反射,整个大厅被光照得亮堂极了。
温与歌看了一眼灯,随即起了身走到客厅灯光开关处把灯关了。
一时间,屋子里没有了灯光,只有一旁的大壁炉燃烧发出的光亮了面前这个人的脸。
温与歌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两个人面对着壁炉,享受着安静的夜晚,然后开始说话。
“你刚才为什么叹气啊?”
连柯有些不想说,他看着壁炉的火光,沉默着。
可温与歌却像是知道一样笑着说:“是不是很烦?”
话落,连柯抬起了头看着温与歌。
翘翘的睫毛随着眨眼一闪一闪的,眼睛因为火光而亮亮的,温与歌的眉毛弯弯的,一点也不像现在那些女孩儿一样直直的眉毛。
连柯就这样看着,然后开了口。
“我刚刚打电话给俞瑾打赌,谁赢了,谁就有资格拥有你。”
一时间,一片寂静。
半晌,温与歌才“哦”了一声。
“哦?就一个哦字?”
连柯很惊讶。
温与歌笑了起来,她抬眼看向连柯,然后笑道:“我想,我并不是一个物品。”
“但是……如果他赢了你就可以回去……”
然而温与歌却笑着说:“可惜的是,我目前并不想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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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惊蛰,付固元落了网,两国刑警共同协助缉拿归案。
江富国也以同犯获罪。
同年六月,温与歌生下了一个五斤多重的男孩儿。
那一天,连柯站在产房外看着温与歌逗着孩子,忽然间想到了一句中国古话。
“命里八尺,难求一丈。”
有些人好到想要去拥有,可她的好却并不适合自己。
连柯笑了起来,此刻好像才真正接受了他们可以成为朋友的事实。
他还是,挺喜欢她的。
又过了几个月,到了九月,位于南半球的澳洲此时也正要将将进入夏天。
Whitsunday。
这是一个位于圣灵群岛艾尔丽海滩的跳伞点,是昆士兰景观最令人叹为观止的跳伞点。
从高空14000英尺往下俯瞰可以看到整个水晶般清澈的海域和大堡礁闪闪发光的白色沙滩以及令人窒息的海岸景色。
温与歌随着飞机一点点进入了20000英尺的高空中,而此刻,机窗外除了云之外,便是云。
温与歌就这么看着窗外微微出神,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在她的周围此时此刻人与人之间有说有笑,中英文交杂在一起,一片和谐。
忽然间机舱门被打开,一大股强风从外吹进来,说笑声骤然停止。
似乎每个人面对这一刻都是如此恐惧。
温与歌回过了神。
身旁教练狐疑地看了看她,又是迟疑地问道:“Are you ok?”(你还好吗?)
温与歌先是扭头看着这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随即扬起笑容:“Fine。”(当然)
看着这高空中层层重叠的白云,耳边的风大又无比强烈,温与歌将身上的器具全都检查了一遍之后,笑道:“Let's go?”(走吧?)
湛蓝得似乎能透出光的高空中,一个丁点儿大的影子从机舱里跳了出来。
心跳骤然停止,像是濒临死亡。
风速越来越大,重力使两人极速向下坠去,那一瞬间温与歌脑子里的记忆错杂着纷纷涌出。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
从出生到死亡再到重生。
一件一件让她刻骨铭心的事情从脑海中像走马灯一样交错着显现。
而那一刻,温与歌闭上了眼睛,可下一秒“嘭”的一声,身后的降落伞打开,压迫感瞬间消失。
温与歌拉着两方的拉杆,身后的教练忽地吹了一声口哨,惊喜地叫了一声。
不自觉的,她也随着笑了起来。
脚下是因阳光照射而发光的海滩,还有蓝得一塌糊涂的大海,而头顶却是大到无边无际的天空还有那一轮不知何时熄灭的太阳。
温与歌忽然间轻松极了。
像是前尘往事,都是一粒沙,可以随时因着风的到来而离去的沙。
直到双脚再次踩在地面上,温与歌才感受到真实感。
双脚有些发软,温与歌捶了捶自己的双腿,活动了一下。
大口呼吸,努力平复着刚才跳伞的惊险感。
眼神无意识往旁边一瞥,温与歌忽然一怔。
远处一个穿着短袖衬衣和运动裤的高挑女人站在那儿一直不停地喘气,她剪短了她的发,右臂上似乎纹了一个纹身。
温与歌心一落。
whitsunday skydiving,她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