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兴奋地进来,还以为我要她去找莲衣,然却见我指着桌上的碎纸道:“将这些收拾了送去涵心殿,给岳祥也好给秋露也好,一会儿和莲衣一起回来就是了。”
琳琅的莫名我能想象,可是她不敢多问,麻利地收拾了碎纸后悄然退去,偌大的寝室里只留下我一个人。
素昔不喜欢侍女们在眼前晃,可是没有寰宇没有莲衣,这个屋子真是静得叫人发怵。
“您可以做任何事情,可是不要与四王爷走得太近,这样对您不好。”
脑海里于是钻出萧亦瑶的话,心里一沉,我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去揣摩她话中的意思,联想她之前每每见到我与寰宥在一起说话时那不屑而略带嘲弄的神情,难道……是因为有谁和寰宥走得太近,而发生了什么叫人遗憾的事情?
萧亦瑶能够在大婚当晚来向我示威,她就不是那种将城府藏在心底不叫人察觉的聪明人,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所以任凭她在宫里横行霸道,睿智如太后也仅仅对她冷待而从未将她如何。
那么她今日对我讲的话,我该信么?
我记得那个女人曾经遭受怎样的流言蜚语,我记得是谁指控她的过错,我记得寰宇是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我为她挑选的谥号……
我的思绪一层层深入,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声,我以为是莲衣和琳琅回来了,转身去看,竟是寰宇立在了门口。
心仿佛被揪住,不疼却叫人难受地想哭。嘴唇微微颤抖着,可并不想说话。第一次,我第一次这样由心感到窘迫地立在他的面前,而他也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皇上!”我努力要自己镇定,款款福身下去,行礼。
打破的,是我们双方僵持了一个下午的感概。但这一礼之后会发生什么,我真的猜不到了,今日拼出画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对寰宇是那么的不了解。也许不了解并不严重,可我不确定是我没有去了解,还是他根本不想让我知道的太多。
“都下去,没有朕的吩咐不许进来。”寰宇在于我对视的沉默后,冰冷地吩咐他身后的侍者。
有些慌乱的脚步声渐渐安静,不消一会儿寝宫里再没有我和寰宇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我无措,不知该从哪一句话开始说起;我委屈,不知他究竟会如何对我;我愤懑,这并非都是我的错,难道寰宇他……
“过来!”寰宇伸出一只手朝着我。
我忐忑地看着他,竟摇了摇头,没有挪动步子。
“过来!”他重复,但没有变换语调。
我依旧固执地站在原地。实则我渴望依偎在寰宇的胸前,渴望此刻他能哄一哄我,甚至渴望能当今日什么也没发生过。但不行,如此矫情自饰、自欺欺人,只会让我永远生活在茫然里,如果我不能了解寰宇,爱他,还有什么意思?
寰宇渐渐皱眉,他不像之前那样很轻易地就用笑容来化解我们可能发生的矛盾,这一次他的神情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朕叫你过来?”寰宇的声音渐渐大了,他仿佛看着一个顽皮而固执的孩子,眼眸里开始写出怒意。
“您有话要对臣妾说吗?我们……就这样说好了。”我几乎是被疑惑、好奇、委屈等等情绪冲昏了头脑,毫不经思量地对他说了这些话。
“就这样说?说什么?”寰宇反问,他的脸还是绷得那样紧。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从前皇兄的宠妃频频诬陷皇嫂苛责她们,皇兄有一次来凤栖殿质问皇嫂时,一向温柔恭顺的皇嫂第一次在皇兄面前扬起下巴,清清楚楚地告诉皇兄她是六宫之主,是一国之母,她不会做对不起皇兄的事情,更不会做对不起黎民百姓的事情。皇后就是皇后,不是一个小小的妃子可以撼动的。
那一次皇兄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皇嫂许久随即拂袖而去,从此那些妖娆妩媚的妃子再怎么博宠恶斗,也没有敢来凤栖殿挑衅的。
当然……此刻我与寰宇的矛盾并不是为了一个宠妃那么简单。
“那幅画……上,那个女子是谁?”我也不答寰宇的话,径直问道,“我……只想知道这些,我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今日朕很清楚地告诉你了,不能。”寰宇想也不想接了这句话,“可是你做了什么?朕以为你是……没想到也会耍心思耍手腕?”
我自顾嘀咕:“谁说我没有心思不会耍手腕了?”
“你说什么?”因我们之间有十来步的距离,寰宇似乎并没有听清我说什么,带着愤怒质问,“你告诉朕,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我自然没有胆子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但已不想再和寰宇绕圈子:“我……臣妾希望四皇帝和您之间的关系能更和谐一些,为什么手足之间要不合,甚至对峙呢?如果不是为了要紧的原因,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步?”
寰宇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越说胆子越大,不曾想过下一句话竟真的挑战了一个帝王的耐心,“那个人是美咲的娘亲,是顺柔皇贵妃,是李晨舞对不对?”
“如果……”寰宇似乎是将愤怒压在了心里,但面色已非常难看,“如果朕不告诉你,你会怎么做?问莲衣,问岳祥,还是直接去问寰宥?”
我没有做声,可能是被他的模样吓到了。
“朕不会让你去问寰宥,从现在起你在宫里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来告诉朕。”寰宇的话很奇怪,可是他语毕没有再等我询问已转身往外走,我遥遥听见他极没好气地对外头的人吼,“皇后病了,今日起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进坤宁宫,没有朕的旨意皇后也不能随意出宫,若凤体有任何闪失,你们全体都准备掉脑袋。”
我无措而惊愕地立在原地,究竟是不能提寰宥还是不能提李晨舞?再或者不能同时提他们两个?
“主子!”此刻却见莲衣进来,她一脸愧疚地看着我,“都是奴婢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