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项梧眼眶渐润,放下筷子离席屈膝,坦率地告诉皇后,“臣女缺乏教养,宫廷规矩更是一知半解,全不如姐姐那般懂事能干,自以为配不上四殿下,心里总是患得患失,娘娘如今这般厚爱,臣女惶恐之至。”
“你惶恐什么?傻丫头,快起来说话。”皇后温柔如水,俨然亲母一般,传说中身为婆婆该有的犀利刻薄全然没有,这一切看她对项樱的疼爱,也可见一斑。
项梧颤巍巍又坐到椅子上,皇后又说:“当然今天跟着瑾儿一起胡闹的项梧,在皇上和我眼里,必是配不上宇智的,可那并不是你的常态,这些你自己也明白。你可贵有自知之明,看得见自身不足,这一点相信宇智也明白。这么多年,他身边走过多少千金小姐,样貌才情优于你的比比皆是,可他从未正眼瞧过任何人,只有你。”
项梧垂首静静听着,心里一股暖流渐渐散开。
皇后语重心长:“本因你是樱儿的妹妹才喜欢你,之后渐渐喜欢,已不再因为你是樱儿的妹妹,在我这里如此,在宇智那儿,更该完全不同。当年我与皇上许愿,宇智未来的妻子,一定要他选自己最中意的人,哪怕出身贫寒低贱,只要他喜欢便好。但不可否认这些年心中也有隐忧,还是会担心他选中不合适的人,幸而上天庇佑,他选了你。”
“娘娘……”
“梧儿,做宇智身边的女人,不止爱护他照顾他那么简单,你要和他一起扛起重担。”皇后将项梧的手握在掌心,“不要害怕,哪怕现在还是一点一滴地学也来得及,我会慢慢教导你。每一个人都是在挫败和逆境中成长,勇敢地去面对,你才会看到自己的长进。”
项梧的双眸已然被泪水模糊,皇贵妃那些话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到今日真正是散了,天下为何有如此完美的人,直觉得自己一生也做不到皇后半分好。
“好好吃饭吧。”皇后将筷子放入她手中,“等过阵子背上的伤养好了,你就跟着华昭仪学如何处理宫里的事,不必在乎旁人的指指点点,就差一道圣旨一场婚礼而已,明白吗?”
话音才落,却见大宫女匆匆而来,面色紧张沉重,“娘娘,前头传来消息,慎亲王府出事了,有刺客冲入王府。”
皇后蹙眉:“如何?”
“王爷和王妃娘娘都无碍,死了几个家丁丫头。”大宫女细细道,瞧见项梧在边上,但听皇后说无碍,才继续道,“只是王爷旧伤复发,恐怕养病的日子,又要拖下去了。”
皇后静思片刻,却回眸对项梧道:“身子如何?去一趟沁怡堂可行?”
项梧忙应:“臣女真的好多了,哪儿都能去。”
“去一趟那里,请袁太医过来,你留着和华昭仪说几句话,说什么自己想,就是我刚才那些意思转达给她就好。玩一会儿就回来,不要久留。”皇后一边吩咐,又嘱咐大宫女,“花芙一人不足,另派一个小太监跟着。”
如此项梧往沁怡堂来,华昭仪也听说上午坤宁宫的事儿,已经去宣吉殿见过傅瑾,此刻瞧见项梧来,倒十分意外,又听说皇后宣召袁太医,忙将他送去。再听皇后属意自己教导项梧协理六宫之事,也毫不避讳地笑说:“我们清儿是不是又要有个嫂嫂了?”
项梧娇羞,不久却见八公主跑来冲母亲抱怨:“您可去管管六哥,他又不肯吃药了,说他好了。”
华昭仪这才忧心:“他的胳膊能不能恢复,还未可知呢。”
“娘娘,让臣女去见见殿下可好?”项梧记起那日来了又走,不曾和宇纪打照面儿,有些事眼下再不好好说清楚,唯恐各自心里都留下芥蒂。
“你劝劝他。”华昭仪知她有分寸,便嘱她一人去,没让女儿陪同。
项梧取了又热过一遍的药,悄然进了寝殿,宇纪正坐在床上拿右手戳他的左臂,眉头紧紧皱着,看起来很痛苦。
“你不吃药胳膊怎么会好?伤口要气血来养,你不好好补一补,哪儿来的气血?”项梧开口便免了敬语,如朋友一般对宇纪说,“赶紧把药吃了,娘娘留你在这儿叫华昭仪照顾,你若养不好,岂不是昭仪娘娘的罪过?”
乍见项梧,宇纪心绪纠结不已,但渐渐也镇定下来,轻声道:“左臂没有知觉,我问袁太医,他只是说再等一等,可胳膊长在我的身上,我心里很明白。”
项梧把药塞在他面前:“总会好的,你怕什么?真没了又如何,命还在,右臂完完整整,什么事不能做?”
宇纪气呼呼:“旁人都安慰我,你跑来说这些话,不觉得太狠心吗?”
“你愿意听安慰的话,我也会说啊。”项梧反问,“你要不要听?”
宇纪没辙,接过药一口气灌下,哭得五官扭曲,嚷嚷着:“快拿冰糖给我。”
“呶。”项梧塞给他,转身去将药碗放下,就听宇纪在身后问,“你怎么突然变了,从前叫你不要和我用敬语,你不肯,现在突然这样子,我倒不习惯了。”
项梧转身问:“殿下还需要什么吗?”
宇纪瞪她一眼,闷闷地撇过脸,良久才又转过来说:“还是朋友吗?”
“一直都是。”
“将来就是叔嫂了吧?”宇纪问这一句,心里隐隐作痛,可没来由的,却也为他们高兴,“我听说四哥给你寄信了,真是太神奇,他出门在外除了给父皇递折子,连给母后都极少写信。”
项梧乐呵呵问:“要不要我请四殿下也给你写信,让他叮嘱你好好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