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梧不言语,傅瑾又想起来折腾她:“我瞧见你和宇智很亲和呢,他那块木头,怎么会叮嘱人家天热慢些走,反正他从来都不关心我,肯定是对你说。你老实交代,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项梧哪儿有什么暧昧的事可说,傅瑾却不依不饶,姐妹俩嬉闹着往宣吉殿去,却在半路遇见熟人,皇长子夫妇不知怎么进宫来,瞧见她们嬉闹,竟先停在了一遍。
礼节上过不去,但傅瑾与宇坤也算熟悉,笑一笑便算了,倒是与陈雨霖不大相合,冷冷地没说什么话,陈雨霖却哪壶不开提哪壶,与项梧道一声:“你家里的事听说了,可要节哀,多可怜的孩子,本宫听说还落了眼泪。你在宫里可不要拘束,缺什么要什么,宫里人不听差遣,就来寻王府。反正……”
她又侧目看一眼丈夫,不酸不涩地说:“我家王爷最惜怜弱小,你……”
“瑾儿,母后可歇着?我来与她请安。”宇坤打断了妻子的话。
傅瑾应着:“才刚和我们吃了茶点,怕歇着要堵在胃里,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歇着,表哥只管去。”
“好。”宇坤面无表情应一声,负手便走开了。
“走了。”陈雨霖皮笑肉不笑,也跟着丈夫走开。
傅瑾在她身后做鬼脸,叨叨一句:“这个皇长媳最阴阳怪气,大表兄那么好的人,偏偏配了这么个女人。”却见项梧呆呆的,一时不解。
实则项梧一见皇长子夫妇就想起皇贵妃对她的警告,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撇清和皇长子的暧昧,而方才慎亲王妃冷言冷语夹枪带棒,显然也是听说了什么,明里暗里在警告着她。
想到这些,大热天里,项梧背后就凉飕飕。
待回宣吉殿,傅瑾没再搭理妹妹,项梧被她管着也不能接近傅琳,但凡事总有分寸,故而慕容琦还与傅琳不近不疏。
两日后,皇帝许了慕容琦的兄长官职与在京的宅子,皇后便着钦天监拟定,定了梁惜悦出嫁的日子,这一来宣吉殿里迎来送往忙着办婚事,众人都羡慕梁惜悦命好,虽不敢比公主郡主的出嫁闺阁,可到底是皇后主持的,可不是一辈子的风光么。
如此一来,众人或围着梁惜悦慕容琦姑嫂转悠,或惧怕傅瑾不敢与傅琳交好,越发落得傅家二小姐凄凉,那天夜里众人聚在院子里玩花火,项梧瞧见傅琳一个人站在人后,不经意扫过她的眼神时,却见那如利刃般恨之入骨的神情直逼正乐呵呵玩耍的傅瑾身上。
她突然心中一凌,意识到了什么不详的事。
梁惜悦的婚礼如日举行,宫里许久不曾这般热闹,帝后为表重视慕容家,特派了皇子前去敷衍,七公主、八公主也缠着要去,一时多带几个女孩子也无法,傅瑾也仗着与慕容琦交好,非要领了项梧一同跟着。
可直等要出宫门时,才发现不止宇智去,他们四兄弟一连带小润儿都去,润儿还乐呵呵对傅瑾说:“母后讲珍儿也来呢,我好久没见珍儿了。”
如此这般傅瑾一路变扭,待到了慕容府,众人才下车下马,傅瑾便冲宇祥说:“这里可不是你家了吧?”
宇祥淡然一笑:“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你……”傅瑾气结,项梧来拉她,“快赶不上新人拜堂了,我可好些日子没喝过喜酒了。”这才进了门。
且说皇帝下赐慕容家在京的宅子,以慕容琦兄长如今的官职,委实有些过于豪华隆重,但朝臣们都明白,这只是慕容家回归朝堂的第一步,皇帝赐一座大宅子,好方便日后慕容老先生及其他子弟迁入京城。
而皇帝为朝廷培植新势力,也必然关系着日后太子储君的人选,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即位最恨老臣弄权,皇帝年轻时便受其苦,如今为儿孙后代着想,定要为他们铺好后来的路,以免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再有微妙的一件事也渐渐注定,想当年常家女儿在后宫贵为贵妃,更产下皇长子,常建业仰仗皇帝面前的功勋和女儿在后宫的地位,才野心勃发酿出日后灭门惨剧,时过境迁,宫中嫡皇子皆已长成,且未娶妻,显然未来东宫之主,是不会娶慕容琦这般背后有庞大家族的女子为妻,反若项梧这样出身,才最最合适不过。
只是这些朝臣们算计的事,在女孩子中间,从未有人注意。
新人拜过堂,女孩子们聚在婚房里陪新娘说话,正说也要去看看慕容琦在这家里的屋子,外头突然来通报,说慎亲王妃来了,众人不免拘谨起来。
陈雨霖大妆华服施施然进来,见一屋子年轻女孩子,客气地笑着:“听说都来了,进门却不见人影,原来都在这里,外头可就摆席了,你们不去喝杯酒?”
七公主道:“正要去呢,皇嫂却来了,我们怎么好走。”
“自然要来看一看新人道声喜。”说着便向梁惜悦走去,隔着喜帕絮絮叨叨说很久,其他人干等着好没趣,傅瑾忍不住,上前道:“皇嫂且慢坐,我们可要去讨慕容大人的喜酒喝了。”
说着拉了七公主和八公主往外头走,项梧和慕容琦匆匆行了礼,也跟了出来。
到外头,傅瑾愤愤道:“越发尊大了,就是瞧不惯,二嫂嫂几时这样过,还不是什么都为我们想着。”
七公主平素与傅瑾虽不亲近,但也不喜欢她的长嫂,比起八公主温和静婉,也是爱说的,附和着:“如今二皇嫂不在,她越发摆谱,小时候就只会欺负我们,仗着在母后面前一副好人脸。”
项梧知道皇长媳不招人喜欢,却没想到连公主们都敢当着她这种外人数落,她和慕容琦自然不能像傅瑾那样随便说,慕容琦便拉众人去瞧瞧兄长为她准备的闺阁。
这座宅子皇帝早年就已派人修建装缮,虽然慕容琦几番遭劫都是偶然,可却必然地迎来了慕容家子弟入住,因原就豪华,又辟了独门独院三层楼阁的屋子给慕容琦做闺阁,连两位公主都啧啧赞叹。
七公主更笑:“说起来,万一慕容姑娘叫我家哪位皇兄看上了选为皇子妃,那指日就要嫁的,还要这闺阁做什么?”
众人皆笑,傅瑾也道:“若是选中了,就住不上这样好的屋子,将来留给侄女住也一样,若是选不中,回来受用一番,也不委屈你。”
七公主又道:“四皇兄自然是瑾表姐的,只剩下五皇兄了,慕容姑娘可要把握机会呀。”
七公主或是有心或是无意,但不论她什么心态,这一句话对慕容琦没什么作用,唯一触怒的却是傅瑾,又不能大大方方说出事实,而又显然将来她若不做四皇子妃,诸如七公主这类人,都会明里暗里取笑她。
“我们喝酒去吧,听说请了京城最好的几个厨子来掌勺,比宫里规规矩矩的菜好吃多了。”眼瞧着傅瑾变了脸色,项梧唯恐她发脾气,没得吓着两位公主,笑呵呵起了头,让慕容琦引二位公主先行,她和傅瑾走在后头,轻声说,“别在乎,七公主也不过随口说的。”
傅瑾气哼哼的,又委屈,偏偏两人好好走着,突然有人喊住她们,却见宇祥从园子里来,双手负于背后,笃悠悠闲然自得,在宫里很少能见他如此放松。
“听说慕容府园林建筑十分精致,正四处走一走,你们呢?”宇祥问,目光却笑悠悠看着傅瑾,自从那日在绘心殿把话说明白,他就越来越不隐藏自己的感情。
傅瑾却恼他这样纠缠,方才门前一句“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就气得她半死,怎么还会有心思和他一起逛园子,便没好气说:“可不是殿下所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宅子虽是慕容家住着,殿下您却能随便逛逛,可臣女什么也不是,实在不敢和你齐肩做一样的事。”言罢拂袖离去,一并连项梧都撂下了。
项梧自然尴尬,但却敬佩五皇子的心意,便笑:“殿下何不跟去瞧瞧呢,瑾姐姐这脾气定然不会去前头入席喝酒,园子这么大,走丢了就不好了。臣女认得回去的路,自己走便好。”
宇祥自然接受她的好意,颔首示意后便往傅瑾离开的方向跟过去,项梧看着心里暖暖的,却不知她这暴脾气的瑾姐姐几时才能开窍。可偏不巧,才说自己认得回去的路,之后明明顺着原路走,却在回廊里七拐八弯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离慕容琦的闺阁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