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悠悠笑一声:“宫里好些娘娘在呢,她们也会帮忙看着。何况都是大家闺秀,便是出身低微一些的,也是官吏家的女儿,幼承庭训家教笃严,不会闹出出格的事。我也不愿意留那么多人,可留那么多人,自有你们父皇和我的用意。再者……”皇后将宇智宇祥看了几眼,眸中莫不是满满的慈母之爱,“巴不得叫你们自己去天下女子里选了妻子回来,可现实如此好些身不由己的事儿,我能做的只在这里了,好好留些好姑娘下来,再叫你们自己选一选。”
宇和则笑:“如此才麻烦,我不拘什么模样脾性,来日母后不必为我费心选妃的事,您和父皇看中了谁,我便娶谁。比起这来,要我在一群女孩子里挑来选去,才最最烦心。”
宇纪忙不迭插上一句:“才刚说我,实则是你心里才打了主意么?”
宇祥嗔怪一句:“欺负你弟弟时,你脑筋转得最快。”
玩笑归玩笑,一阵后还是说些要紧的事,皇后虽不多嘱咐朝廷的事,还是提了提皇长子回京之说,面色严肃道:“母后还是那句话,不论父皇如何对待你们大皇兄,是送去边陲也好,是留在身边重用也罢,是做了好事奖赏夸赞,又或是做错了事责备惩罚,他总是你们的长兄,你们要从心里尊敬他。尊敬之后,才能去计较别的事,而所谓的计较,也必须有理有据以大局为重,母后知道你们兄弟几个抱成团,是再插不进别的人来,宇琛自不必说,可朝堂百官各有异心,就怕万一有人趋炎附势拉帮结派,在你们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挑唆你们与兄长不和,一旦相争相斗,就难以挽回了。而这也恰恰是你们父皇和我最不愿看到的事。”
兄弟几人也严肃了神情,静静听着皇后的话,宇智则温和地应母亲:“朝堂上儿臣会引导视听,不让弟弟们被歹人唆使。”
皇后却笑:“你最温和,半句重话也舍不得说他们。”转眸与次子道,“还是宇祥压得住,弟弟们年纪小性子毛躁,你多管束一些罢。”
话音落,见陈雨霖从正门前进来,立在槛外福一福身子说:“涵心殿的小太监来传话,说父皇午后过来歇息。”
皇后颔首,见长媳转身,又温和唤住她:“宇坤就快到了,你出宫回王府料理去,宫里有事儿我自然派人传你进来。”
陈雨霖早前听闻丈夫被召回京城便心花怒放,但惦记宫里事多皇后一时半会儿不放她出去,这会子听说能回王府,死死压住要窜上脸的笑意,推辞几句才欣然答应。
之后待几位皇子散时,陈雨霖也收拾好东西要离宫,才出坤宁宫门前便见项樱从皇贵妃哪里来,也是请了安就要走,而项樱还不知陈氏要走,说起:“方才路过冯妃娘娘那里,遇见宫女要来请皇嫂,我说我也来带一句话便成了,冯妃娘娘那里请皇嫂过去说话。”
陈雨霖知道,冯妃家里女孩子的事不如意,喊自己过去必是另想什么主意要帮她家孩子攀龙附凤,可本来是想自己在宫里无依无靠,冯妃再不济也是妃位,能靠一点是一点,但如今丈夫要回来了,她还怕身边没人么?自然懒得应付这些庸碌的妃嫔,更别说帮忙。
但这些话不能对项樱说,只笑着把皇后的意思表达了,便也不与项樱多语,赶着离宫去。
项樱猜得出个中人情冷暖,不过心内冷笑,面上则客气相待。之后到了皇后面前,本只是单纯想请安后离宫,想着自己妹妹也在宫里,为了避嫌皇后不会留她,谁晓得皇后却留她下来,更道:“你在宫里那孩子才安心,你凡事公正公平,还怕旁人说什么闲话?要紧的是梧儿那孩子,别在宫里觉得不自在。”
项樱心里十分高兴,面上则撒娇说:“母后越发疼爱她,是不是也后悔当初是接了儿臣,若是接了妹妹来才更好?”
皇后嗔笑:“我若不疼她,你心里更不自在,只当我再不疼你,连带你妹妹也厌弃上了?”
项樱知分寸,玩笑话不能太过,嬉笑一句:“儿臣吃味罢了,母后也不偏疼几句。”
皇后则笑:“你既是醋缸子,不如这几****留在宫里时,本宫择一好姑娘送去王府侍奉宇琛,叫你真正知道什么是吃醋。”
项樱哭笑不得,再不与皇后玩笑,皇后亦道:“宇坤不日就要到京,皇上已安排兄弟们与他一起学理朝政,过些日子宇琛也跟着要忙,王府里也不必你日日陪着伺候,你就搬进宫里来住。”
“皇嫂呢,她这一去不再来了?”项樱犹记得方才陈雨霖脸上欣喜的神情。
皇后则悠悠喝了茶道:“原不过要她进来,我再看看她离京那么多年后的品行举止,这么些日子也看够了,本就想着如何再打发她出去,眼下正好。”搁下茶碗又苦笑,“你那几个兄弟妹妹,都不爱和长嫂往来,自她来了后,益发连坤宁宫也不来了。”
这些项樱都知道,但此刻不便在皇后面前表露,只静静听着,偶尔才搭几句。
之后唤来小太监,让派人去王府取她几件贴身要用的东西来,正吩咐着,外头有宫女来禀报,说莲衣嬷嬷进宫了,正等在外头。
项樱忙亲自迎了出去,莲衣嬷嬷从前是皇后贴身的宫女,也是自小侍奉皇帝长大的人,如今他们年轻一辈儿虽仍旧称嬷嬷,实则早由皇后下旨为其脱了奴籍,嫁给了武将王巍为妻,因知其在帝后面前的分量,宫里宫外无人不敬。
“嬷嬷好久不进宫,母后时常惦念呢。”项樱客气地搀了莲衣进来,虽已有了些年纪,胜在勤于保养,不仅不显老态,更是神采奕奕,此刻满面笑容,朝皇后行了礼便被拉在身边坐下,应着项樱的话说:“每回进宫忍不住指使小宫女做事,娘娘便嫌我不知受用,要撵我出去,这样难得来一回,才叫娘娘惦记呢。”
皇后只是笑:“你还是少来好,一来就要教坏主意给他们年轻人。”
莲衣嬷嬷接过项樱端来的茶,也不急着吃,反而对皇后笑:“娘娘今日可要赏我些东西了。”
皇后嗔笑:“难得也有你讨赏的日子,还以为金银玉器都不在你眼里,每每要给你些什么,都烦得脑仁疼。”
还是项樱机灵,忙问:“嬷嬷可是有好事要告诉母后?”
莲衣嬷嬷点头,神情稍稍激动起来,与皇后道:“娘娘猜猜是什么好事?臣妾这会子,从三公主府上来。”
皇后转眸思量,心内一个激灵闪过,面上顿时也来了精神,眸中光彩熠熠,难得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态问:“美咲有了?”
莲衣嬷嬷大乐:“可不是有了么,听说前些日子还随了皇上去狩猎骑马,真真吓死了臣妾,这再万一有个好歹,可是闹着玩儿的么。三公主也太孩子气,自己也不知道保重。”
且说三公主美咲下嫁给了太后内侄孙年政同,那年太后大寿,寿宴上小两口一见钟情,之后由太后做主赐婚,婚后夫妻相和琴瑟和鸣,奈何美咲幼年经历生死,表面看来身体康健,实在坐胎时才露出隐患,婚后半年便因体弱胎虚而没了孩子,好容易把身体和精神都养起来,但盼了几年都不见动静,好在夫妻感情深厚,并不曾因此生了嫌隙。
皇后感慨万千,隐隐更见眼角湿润,莲衣嬷嬷继续道:“今日路过三公主府,想着好些日子没见了,便想进去问公主安。谁知见了人懒洋洋的在床上,丫头们说有两天懒怠吃喝了,可知道宫里您正忙着选皇子妃的事儿,不敢传太医惊动了给你添麻烦。臣妾便找人请了袁卓已去,这一看,谁想不是病,竟是有喜了。”
皇后闻言亦是后怕,自己的女儿她知道,那孩子最毛手毛脚,又唤项樱:“你亲自去一趟涵心殿,告诉皇上这个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