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纪怎么了?”两个弟弟离开后,宇智和宇祥依旧应付着宫女们丈量衣衫的尺寸,间或歇息时,一边喝茶一边问着,“瞧他怪怪的,按理该咋咋呼呼地闹得满屋子热闹,今天来了后一句话都没说过。”
宇祥这几日忙着调查那些事,没心思留意弟弟的动向,被问了也是一头雾水,想了想道:“回头问问老七,他每天都和老六在一起。”
宇智也不再多说,倒是看着弟弟,想起来那件事,支开了宫女太监才问道:“傅瑾也会参选,你若喜欢,早些对母后说。”
宇祥却苦笑:“可以勉强么?她的心思全在四哥你身上。”
宇智淡然一笑,“她总会明白。”
这一边,宇和拉着宇纪到了书房,随便拣了样东西说要带回去,而宇纪根本没在意,站在廊下看着空荡荡的书房发呆,弟弟唤他也没听见,忽然觉得肩膀被人重重一拍,才回过神。
“四哥五哥一眼就能看出你有心事,你若是真不想对他们说,也不要露在脸上。”宇和一副无奈的样子,想了想还是问,“是因为项梧?”
宇纪摇头:“不知道。”
“哥,你喜欢项梧?”宇和问。
宇纪却反问:“怎么才算喜欢一个人?”
宇和苦笑,想他不过十五岁少年郎,却被兄长问何为儿女情长,应道:“倘若四哥或五哥娶了项梧做妻子,你心里痛苦难受,大概就算是喜欢了。譬如眼下她要参选皇子妃,你就这般失魂落魄,兴许也是喜欢。”
宇纪怔怔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我不明白。”
宇和也无奈,拉了他回绘心殿,路上则说:“宗室贵戚和朝廷百官都明白,这一次选皇子妃,不同与大皇兄和二哥,选的不是什么郡王妃、亲王妃,选的兴许就是未来的皇后,任何事都要谨慎再谨慎,哥,你若心里真有什么事儿,一定和四哥五哥或母后说清楚了。”
宇纪则恹恹地,完全没了平日的爽朗活泼,听弟弟絮絮叨叨半日,也只不过是应了几声。
两人回到绘心殿时,针线房的宫女们已经退下,宇智换了常服正陪着宇润写字,五皇子却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绘心殿的宫女瞧见两位皇子回来,便来问何时传午膳,不等主子吩咐,坤宁宫却来了人,说皇后那里传膳,要众位皇子过去用午膳。
原以为公主们也在,到了才知皇后只传了自己的五个儿子,菜肴皆是皇后亲手下厨烹制,四人到后不久宇祥也从皇帝那里过来,因见陈雨霖在,相让道:“皇嫂忙了半日,也一起用膳吧。”
陈雨霖却有眼色,知道皇后今日不愿有外人在场,笑说冯妃那里请她过去坐坐,待宫女们布置好膳厅,便离了。
宇润年幼,见了母亲便黏在身边撒娇,皇后笑着:“难得下厨做这么多菜,今日累着了,可经不住你这样折腾。”
宇和便忙把弟弟抱在身边,一旁宇祥则道:“母后何必亲自下厨,要紧的是咱们都在这里,吃什么都一样。”
“这叫什么话,难道你不想尝尝母后的手艺?”皇后似与儿子们撒娇,嗔怪着,“你将来为人父母,就会懂了。”
宇祥却故意与身边宇纪笑道:“只有父皇能品尝母后的手艺,几时轮到咱们了?懂是懂的,可也不敢与父皇争,是不是?”
若是平日宇纪必然接着哥哥的话一起开玩笑欺负母亲,可今日他却心事重重,听宇祥这句玩笑,也只是应了应而已。
知子莫若母,皇后看出儿子心里有事,微微一笑抬手盛碗汤递到宇纪面前,“别只顾着吃菜,喝两口汤润一润,怎么傻乎乎的,今天是怎么了?”
宇纪被看穿心思更是发愣,桌下宇和轻轻踹了他一脚,而他也本能地露在脸上似问弟弟做什么,如此一来反弄得宇和尴尬,宇祥见了略严肃地问:“今日一直瞧见你心不在焉,为了什么事?”
宇纪却低头喝汤,他最经不住五哥问话,若是宇智发问,他兴许还能应答几句,可宇祥就是知道他的脾气,转而问老七:“他怎么了?”
宇和早习惯了常常替兄长圆场,他们兄弟几个从来便是这样相处,互相依赖互相信任,谁也不会多计较什么,这会儿也不过是又在桌下踹了六哥一脚,回答说:“他有心事,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知道!”边上吃的满酱汁的小润却突然举起油腻腻的手,童言无忌地嚷嚷着,“一定是六哥看四哥五哥要成婚了,他也想娶妻子。”
宇纪闻言惊得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咳得面红耳赤,待冷静下来,却看一桌子人盯着自己,母后更是眯眼笑着,温柔地问:“是看上哪家小姐了?”
宇润忙说:“母后我知道,六哥和二嫂家的妹妹好。”
“你别瞎说。”宇纪急了,冲弟弟虎了脸,“人家是女孩子,你这样说会害了她。”
这一句话谨慎而稳重,倒叫皇后和宇智几人对他另眼相看,而皇后本也没觉得讶异,反而笑悠悠说:“今天把你们叫来,就是想听听你们近日心里想的事,平日里没在意,这一次正儿八经商量选皇子妃,才突然发现我的儿子们真真是长大了。”
宇润娇滴滴腻着母亲撒娇:“母后,润儿还小。”
皇后哄了几句,便唤来宫女领小皇子去洗手,他毕竟还只是六岁的孩子,有些话此刻听了只会糊涂,待宇润离开,才温和地对四子道:“天下人都议论,储君之位必然在你们五兄弟之间,这一次选妃会有两个女孩子成为我的儿媳,在我眼里,对待她们和对待你们的嫂嫂并无差别,可在世人眼里,她们两人的命运便会有天差地别,一个兴许就是未来的皇后,而另一个可能是亲王妃、郡王妃,也可能在将来随着丈夫一起,什么都没有。”
四子皆是聪明的孩子,纵然宇纪时常犯糊涂,此刻也不会听不懂母亲话里的意思,一时都严肃了神情聆听教诲,但皇后依旧温柔如水,笑悠悠地说着:“从前我以为遇到你们父皇,成为天朝的皇后,已是上苍对我最大的眷顾,万没想到他还赐给我你们这样好的孩子。当初还一个个怀着你们时,便只盼你们四肢健全平平安安地出生,纵然如今朝政之上你们早已为父皇分忧,我依然不曾期盼你们成为多能干多伟大的人。母后所求,是我的儿女能幸福快活地度过一生。”
四子皆称是,宇祥道:“儿子们不会让母后失望。”
皇后颔首,宁和地微笑着:“心愿如此,但也不能不正视现实,你们生在皇家,便注定了一生的不平凡,而皇室之中最伤和气的,便是皇权和女人。”
宇纪忙道:“母后不要听润儿胡说,儿臣和项梧并没有……”
皇后却示意他不必解释,笑道:“皇权也好女人也罢,母后并非不要你们争,更不是要你们互相谦让,我只希望我的儿子们不论争什么,都要堂堂正正。争皇权能者居上,是国家百姓之福,争女人为情所动,亦能成千古美谈。与世无争固然是境界,但争未必不好,而你们不论将来要做什么,最该顾忌的便是先问问自己的心。”
宇祥应道:“母后且安心,我们兄弟五个绝不会反目,如说皇权,其实谁坐龙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兄弟之间能否互相扶持,把父皇建立的江山继续传承下去。至于女人……”他顿一顿,回眸看了眼宇智,转来与母亲笑道,“我们几个性格迥异,喜好也自小不同,怕是一辈子也不会为了什么女子相争。”
宇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皇后笑道:“这些话我自然信。”她缓缓将四个儿子看过,“现在的你们,是母后最大的幸福,可若有一日你们兄弟反目成仇,那就会是母后最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