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一众已行至我身边,听见这一句,萧亦瑶立刻道:“不能出去便不能出去,臣妾在这里陪着您。”
一旁华琼婕也应着:“娘娘,臣妾愿意留在这里。”
那小太监则继续说:“寿宁宫似乎也被包围了,连太后娘娘都被限制了行动。”
“你们回去吧,宫里不能乱,都住在坤宁宫像什么样子?”我努力做出镇定的神情,劝慰他们,“实则有人看住各宫各门不是坏事,至少容不得谁作乱,最怕前头的事悬而不决,后宫里又乱作一锅粥,他们如今好心替咱们看着,倒该谢一谢。”
说这些话时,霍结衣与项和雅也出来,林宛梅竟然也没走,慢悠悠跟在后头,我没多说什么,只拉着萧亦瑶道一旁说:“万不得已的时候,势必要保护孩子们周全,或送走或让谁保护,扎堆儿都留在坤宁宫目标太大,你先带回去照顾着,有什么事我会派人来找你。”
“臣妾明白。”萧亦瑶的脸色虽然很不好看,但也做到了一个母亲该有的勇气,她努力挤出笑容对我说,“娘娘保重身体,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又将霍结衣叫到跟前:“宁嫔胆子小,若有什么事,你多多照拂,进宫做姐妹就是缘分,哪怕缘分在此尽了,也别留下遗憾。本宫不能顾及的太多,就靠你们自己了。”
霍结衣爽利地点头答应我:“臣妾知道该怎么做,臣妾会在安雅阁陪着宁嫔,等您的好消息。”
她们带着孩子陆续离开,林宛梅也跟着走了,华琼婕迟了一步,我变索性叫住她:“你和宛妃终究互相扶持一场,曾经的事误会也好错也好,都过去了,你若能不计前嫌,替本宫照顾一下她。”
华氏倒有几分奇怪,问我:“娘娘要臣妾照顾宛妃娘娘?宛妃娘娘她怎么了?”
我道:“她说已经有了身孕,算算日子该没多久,最是要紧的时候。”
“怀了身孕?”华琼婕略有些迟疑,终究还是答应我,“臣妾明白了,娘娘这儿也千万要保重,臣妾无能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了。”
所有人都离开后,坤宁宫便真的被圈地为牢,宫门外有更多的侍卫把守,而王巍也自寰宥归来后便不见踪影,人心惶惶,我多说什么只怕吓着更多人,既然衣食供给一样不少,那就好好照常过日子,哪怕是伪装,也要让所有人觉得皇后安然淡定。
精疲力竭地回到寝殿,进门见到大腹便便的云伊立在窗下,才又想起她的存在,而方才外头传话说让所有人都离开,涵春自然不会走,可她到底要不要走?
云伊见我回来,又是满脸疲倦,忙过来搀扶着坐下,又要端茶递水,急得莲衣劝:“王妃娘娘自己保重才是,您赶紧坐下歇一歇。”
云伊无奈,静静坐在一旁看宫女为我换下被雪珠子打湿的衣裳,等眼生的宫女退去,只有莲衣在一旁时,她才开口问我:“您见到寰宥了?”
从镜子里看她,云伊脸上没有了往昔的神采,如今只是一张悲伤沉郁的脸,我应着:“见到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他用剑指着我,让我离开聆政殿,让我明白……”转身正视她,“他要做皇帝。”
云伊怔然,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开口:“娘娘……您说什么?”
“他用剑指着我,告诉我,他要这个天下。”我平静地重复着,“我也告诉他,聆政殿本来就不属于我,这里才是我该在的地方,我会一直守在坤宁宫,他也许会来也许不会来。不过现在,他已经派重兵把这里团团围住,把荣妃她们都赶走了。”
云伊又哭了,不知是孕中情绪纤细,还是心中压力不堪重负,现在的她很容易落泪,一哭便泪流不止,非要好一阵才缓的过来,可这回缓过来却依旧呆呆的,大概眼下的局势她已经看不懂,也不想去看懂了。
“对于你,我不知道寰宥什么意思,方才没来得及提起来,这会儿也没听说要不要你出去。”我递给她一杯热茶舒缓精神,“云伊,你是我最后的依靠,是我若有一天离开这个人世后的依靠,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将来是亲王妃还是皇后,你都要坚强一些,你那么爱他,就义无反顾地跟着他走下去。”
我话音方落,金儿从外头进来,一脸迷茫地说:“方才有寿宁宫的公公送消息来,说太后娘娘明日在寿宁宫摆宴,为大皇子和逸亲王接风洗尘,请皇后娘娘若身子爽利,也过去一坐。”
“接风洗尘?”莫说金儿迷茫,我也不明白老太后葫芦里卖什么药,才记起来她曾经说过的话,隐隐觉得我和云伊看不透的,在太后眼里都清清楚楚。
“你去吗?见了他要不要跟他回去?”我转身问云伊,她愣愣地点了点头。
这一天后来雪越来越大,兴许是风雪的缘故,宫里反而没再发生什么别的事,我歇回精神后便惦记几个孩子,和涵春来美咲的屋子,她正趴在炕桌上写字,桌对面岚儿和智儿坐着玩耍,我们进门时,正见美岚抱着宇智,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弟弟平日里不和小姐姐计较任何事,这会儿却嫌弃她了,等美岚松了手,他就自己爬到一边,远远地躲开。
涵春笑得大声,惊了几个孩子,忙过去抱了智儿在怀里,与我说:“娘娘,把我家瑾儿许配给四皇子吧,我怕是这辈子也看不上别的男孩子了。”说笑这一句,忙又意识到个中要紧,又推辞说,“臣妾说玩笑话,娘娘别当真了。”
我却笑:“你的闺女给我做儿媳妇再好不过,但是皇上曾和我约定,婚姻大事上不拘泥这个孩子,你知道的,在江南时给宇坤订了陈府的孙女做郡王妃,那会儿我和皇上都挺愧疚,倒就便宜了智儿了。”
涵春忙笑:“也是,皇家里最悲哀的就是不幸的婚姻,瑾儿若是和四皇子有缘分,谁也拦不住,不然的话勉强也没有意思。”
又看美咲写字,这孩子平素最懒怠做这些,今日这么乖巧显然反常,耐心问她为什么,才知道是美瑭教的,说眼下宫里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的,我和荣妃更是辛苦,她们不能为父母分忧,做些乖巧的能让我们高兴的事才是孝道,我怜爱她们的懂事,可看着美咲,不由自主就想起今日聆政殿上的一切,寰宥用剑指着我的那一幕,彼时尚镇定,这会儿想起来,才知心惊肉跳。
“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儿……”涵春抱着岚儿智儿玩耍,嘴里自顾嘀咕着,我心头也是一沉,如今连王巍也找不到了,我更是彻底断了外头的消息。
这一晚平安度过,却不料翌日我孕中见红,许是这几日劳累操心过甚,请了太医来看说胎儿无碍但我必须静养,如是寿宁宫是去不得了,傍晚涵春陪了云伊带着美咲去,我哄了岚儿智儿在身边玩耍,时不时抬眸看一眼沙漏,一周转便是半个时辰,颠颠倒倒不知过了多久。
待夜色降临,玩累了的美岚先睡着,我抱着宇智手把手握着毛笔和他一起画画,小家伙兴趣盎然,每见画纸上出现新的图案都会欢喜地笑出声,从来不怎么粘人的他竟缠着我一遍又一遍地画,我渐渐也把心思从不知什么局面的接风宴上淡下,直等他困了哄了睡,正洗手时,才听见外头急匆匆的脚步声。
陪着涵春和云伊去的是金儿和香薷,这会子也听见香薷在外头讲话,不多久莲衣就跑进来,苍白了脸色说:“娘娘,出事了。”
莲衣说出事的时候,我也根本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总以为是寰宥和太后起了冲突,或者哪个宗亲里的叔父们和他发生矛盾,心里一直做了准备今晚的夜宴不会太平,可还是怎么也想不到,出事的那个人会是林宛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