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儿才道:“据说昭仪娘娘很虚弱,太医们说若熬不过今晚,怕……”
莲衣则问:“皇上怎么说?”
“不清楚,只知道皇上还在那里没离开,皇贵妃先送太后回去了,哦对了。”金儿想起要紧的事,“皇上已当场下旨晋封昭仪娘娘为妃,等娘娘养好身体就举行册封礼。”
“早该晋封了,之前怕说胎儿小气捧不得,才压着不晋封,太后也曾答应生了孩子就封妃。”我淡淡道,竟吩咐莲衣,“准备就寝吧,相信为了孩子她也会坚强的活下去。”
莲衣见我如是,未再言语,小心侍奉我洗漱安寝,看着她吹灭一支支蜡烛,我忽而道:“往后中门处的蜡烛都别熄灭了,亮着好。”
莲衣回身看我,我笑:“万一皇上要来呢。”她眼底瞬间露出满满的心疼,更是渐渐湿润要落泪的模样,我更笑:“你是心疼我?还是可怜我?”
“奴婢不敢。”
“我一点也不可怜。”淡然一笑,转身盖着薄纱被躺下,胳膊舒展在凤榻上,空荡荡的另一侧,闭上眼睛仿佛能看见寰宇躺在一旁,就那么静静的含笑看着我,可一睁眼就什么也没了。
寝殿的门被合上,莲衣出去了,不知她们还会不会去打听暗香疏影的消息,我却笃定林宛梅不会死,她和李晨舞不一样,后者心如死灰对皇上毫无感情可言,本就生无可恋,但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事,怎么舍得就这么离开?
让我真正心烦无法入眠的,不是她的生死或那才出生的小皇子,我心烦的是自身内心的正邪,我竟不敢确定和直面自己的选择。
林宛梅生死一线的时刻,我心底的恶蠢蠢欲动,如何压制也挥不去抹不掉,善良的心被蚕食,这样的痛难以言喻,而这一切兴许永远也不会告诉别人,只能藏在心里。我本不愿作恶,恶念究竟从何而来?
长长地舒一口气,想要把今晚的事忘记,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安睡,在胎儿临世前,我要好好为他活着。这样的意念十分强大,虽是浅眠的一晚,到底好好睡到了天亮。
翌日莲衣来侍奉我起身,正在一旁绞帕子时,我却站在中门下看着残余的蜡烛发呆,正巧香薷捧着茶碗痰盂进来,见我如是竟吓得说:“娘娘不要生气,奴婢这就来收拾。”
我一愣,反笑了:“没你的事,本宫不过看两眼罢了,你不要这样害怕,坤宁宫与行宫并无差别,你好好做事,本宫不会为难你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你金儿姐姐也疼你不是?”
香薷竟感动不已,哽咽地应我:“多谢娘娘。”
莲衣见不得她大清早掉眼泪,忙打发出去,搀扶我洗漱匀面,待坐下梳妆,她轻柔地梳顺我的长发,一边道:“林昭仪似乎没事了,暗香疏影那里的太医已经散去,小皇子听说也很健康,奶娘们已经跟着伺候了。”
我嗯了一声,什么也没问,不知是自己不感兴趣,还是心里有芥蒂,知道她好好的就足够了,其他真的不想去关心,可是我无心却偏偏有人有心,早膳前袁卓已来为我把脉,素来沉默寡言的他竟主动问我:“今早臣在御医馆见到一些东西,实在觉得蹊跷,但有前车之鉴,娘娘若无意听,臣还是不说了。”
这些日子相处,对他已大有改观,知道他这种奇怪的表达并非刻意怄着谁或脾气古怪,他只是以他的方式为别人考虑着,自然他也不会管旁人是否接受这份心意,了解之后少了许多不满,听他这么说,便知里头有厉害之处,颔首:“本宫愿闻其详,袁太医请说。”
双眸从来波澜不惊的他,此刻竟露出几分不屑,与我道:“臣一早看到从暗香疏影收拾来的秽物,昨晚林昭仪产子大出血的事宫里都知道,臣却很奇怪,为何那些血……”他顿了顿,恭敬地与我说,“在娘娘凤驾前说这些话,实在有失尊重,请娘娘恕罪。”但言,“臣若没看错,暗香疏影收拾来的秽物上留存的血迹,似乎并非人血。”
“袁太医。”莲衣吃惊不小,或说她是被吓到了。
袁卓已继续道:“娘娘若想让臣继续查,臣可以一探究竟,但之前林昭仪就设计让臣误导了娘娘一次,这一次……”
“查吧,至于结果如何,本宫自己会斟酌。”我眉头微蹙,此刻心中并无恶念,却十分厌恶,亦问袁卓已,“是否说,林昭仪她并没有如此严重的大出血,而是刻意做戏引人注意?”
袁卓已反不擅自下结论:“臣只是怀疑,还请娘娘等臣的消息。”
我静静地看着他,忽而不由自主地问:“袁太医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有什么事影响你了吗?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本宫做这些事。”
他平静地看着我:“娘娘是觉得不妥?”
我心底叹,果然他还是他,无奈一笑:“并没什么不妥,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本宫需要你来做这些事,而不得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