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是高兴,难得这个男人对结发之妻如此专情,而夫人为他生下五个儿子后,不惜生命又再次生下女儿,伉俪情深实在感人,忙欣然答应,竟一时兴起说:“不如让本宫前去探望夫人和孩子,看一眼这孩子起了名,来日也好记起来。若有缘再见,提起今日之事,必然又是一番感慨。”
莲衣忙在一旁提醒:“晌午就要开船,娘娘还有……”
我却不服她:“不是还早么?”忙唤府尹,“这就带本宫去大人府上走一走。”
他受宠若惊,忙不迭磕头谢恩,匆匆去安排一切,王巍也及时安排好侍卫护驾,与莲衣一起陪我到了县衙府上,可惜产房污浊莲衣死活不让我见产妇,我只能在外屋抱了抱才出生的孩子,女娃儿眼眉并不像他的父亲,听说更像母亲,我不禁笑:“难怪大人没有妾室,如此佳人在身边,天下皆无颜了,瞧瞧你的女儿,本宫的美咲公主都要被比下去了。”
已到中年的男人笑得花儿似的,看女儿的眼神里透着的那份宠溺直叫人暖心,不管他是否因儿子多了才想要女儿,至少对妻子的专情是真挚的。
“莲衣你看她,还在笑呢。”我抱着孩子爱不释手,又问她父亲,“家族到这一辈,女子从什么字?”
他忙道:“下官出身微寒,到下官这里才有了功名,祖上女眷均无名,家中亦无族谱。”
我颔首,想了想便道:“大人府上姓项,本宫来时见园子里栽植了樱树一棵,可见夫人爱樱,而一株又是专情之寓意,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多年才得这一个闺女,不如就以樱花为名,单一个樱字,就叫项樱吧。”
“谢娘娘赐名之恩!”一屋子人呼啦啦跪下叩首呼千岁,我怀里的女娃娃先是被吓了一跳,但旋即就咧开嘴笑,叫我欢喜不已,奈何时间仓促不能久留,到底把孩子还给人家,又留下一些赏赐,匆匆离开往江边而去。
这几天从兴奋到疲惫,眼看着还有好几天才能到凌岩山,耐性渐渐就要被磨光,突然发生这样一件好事,直叫心情舒畅,一路到登船脸上都挂着笑脸,益发连袁卓已主动跑来见我,都没觉得他烦。
而袁卓已来,也不是为我把脉,送来几个香囊荷包,告诉我那里头有徐长卿、石长生、车前子、车下李根皮等名字奇怪的药物,说随身携带在身边,可防晕车晕船,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反不高兴,当面就质问他:“既然有这样的东西,你为何不早早送来,你可知道本宫这几日被车马颠簸得多辛苦么?”
可他却淡淡地应我:“此番是王统领让臣为娘娘准备这些东西,而之前臣虽也有准备,但娘娘似乎并不需要,臣每日跟在凤辇之后,并无人来唤臣为娘娘治疗晕车之症。”
莲衣不等我发作,忙敷衍几句推着把袁卓已赶出了船舱,回来笑盈盈为我把香囊系在腰边,劝我道:“袁太医是有才,娘娘看在才能的份上,别和他计较了。说起来也真奇怪,怎么他就和娘娘八字不合呢,听说和王统领相处极好,两人都快拜把子做兄弟了。”
我本因项樱那孩子心情甚好,可听莲衣又笑:“还不是娘娘不叫奴婢去找袁太医,这会子却怪人家不殷勤。”顿时不服气,哼道,“你别总为他说话,叫你许配给她你又不答应。”
谁知这句话让莲衣不高兴,顿时闷闷地不再说话,我才知自己失言了,好一阵哄她才缓过来,可又似乎在她眼底看到别样的情绪,但一时说不上来,也不想乱猜又惹她不高兴,遂也不放在心上。
船只起航后,山水相映的风景比陆路更加迷人,看得我如痴如醉,而袁卓已的香囊又果然有效,金儿那孩子晕得几乎不省人事,我竟还能好好地在船舱里临窗抚琴,而莲衣也因带了香囊好好的,提起袁卓已的好,我是真真无话可说了。
晚膳时小菜里有府尹特地准备的地方腌菜,独特的口味要我食指大动,一时想起项樱那小娃娃,不禁笑:“若有机会再见,不知是何时,总觉得和这孩子很有缘分。”
莲衣轻声道:“娘娘想见还不容易,不过奴婢笃定的是,她的闺名由娘娘所赐,已非区区县衙闺秀那么简单,身份地位可大不相同,怕是京城里的官员瞧准了,将来争着要娶回家做儿媳妇呢。”
“是吗?”我心里隐隐有什么念头,却不那么明确,只笑一笑摇摇头,“都是缘分。”
可正高兴着,突然胸口郁闷,一阵恶心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莲衣吓得惊慌失措,忙喊人找袁卓已,我心里则又似烧了团火,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自宫里那几日起至今,好些日子没让袁卓已把脉,这一回他听得特别仔细,素来冷漠平淡的他,却有一瞬向我投来奇怪的目光,但很快又趋于平淡,快得连莲衣都不曾察觉,而我心里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才几天,实在不敢乱猜可能的结果。
“娘娘是不堪旅途疲惫,并无什么症状,静养即可。”袁卓已收了脉枕淡淡一言,但稍稍迟疑了一下,又对莲衣说,“臣开一食方子给姑姑,姑姑照着方子上所列的食物为娘娘准备膳食最好,方子之外的东西,这几日尽量不要吃,等上了岸自然又不一样。”
莲衣应着:“多谢太医。”
我轻轻揉着腕子,感觉到皮肤下不疾不徐的脉搏,虽懂几分药理,却从不明白脉搏徐缓沉浮的意义,但此刻心里烧着一团火难以踏实,便轻声问:“本宫的身子没事吗?”
他漠然地看着我:“娘娘的身子恢复得很好,体内毒素已基本清除。”
莲衣欣喜不已,反复问袁卓已:“娘娘的身体真的好了?”
袁卓已很耐心地一遍遍回答他,末了又提醒莲衣,不要让我吃方子以外的食物,莲衣跟他离去,不久就带着方子回来,因见我虽懒懒的但无事安好,便说要去吩咐厨房,我忽而拦下她,要她拿食方子给我看,可却也是十分平常的东西,并无异样,我竟有些失望,却不知是为了简单的方子,还是为了自己看不懂这房子里的门道。
“怎么就不能坦率相待呢。”我叹一声把方子还给莲衣,莲衣这才奇怪,问我,“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则愣愣地发呆,直到莲衣再问我,才叹:“碍着许多不愿和他直言,其实我心里以为自己是……”
莲衣不解地看着我,但猛然一个激灵似的扑到我身边,眼中绽放异样的光芒:“难道娘娘是有……”
“嘘。”我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能说。”
莲衣涨红了脸,不知是惊是喜,跑去关了船舱的门,比划着双手半天说不出话,终是冷静下来才道:“娘娘觉得可能吗?会有吗?”
我深深点头,不由得眼含热泪:“那一定不是梦,身体有最真实的反应,我自己知道,可是他来无影去无踪,宫内彤史上也一定不会留这笔帐,我这样真的可以吗?”
“只要皇上相信,娘娘害怕什么?彤史从来都可以作假,难道管国宫廷里没有这样的事吗?那不可信啊娘娘。”莲衣比我淡定许多,或者说更兴奋,心态积极雀跃,与我的忧虑全然不同,紧紧握了我的手道,“若是真,奴婢一定保护娘娘周全,这一次凭谁也不能再伤害娘娘。”
我无奈地笑:“你别太激动,万一虚惊一场呢?许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不过是旅途疲惫,才三天而已,怎么就能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莲衣却喋喋不休,“奴婢觉得一定是,您瞧您还遇见了项小姐,亲手抱了那孩子还赐了名,项大人不是说您才到江边夫人就临盆了吗?”莲衣竟无限憧憬起来,神叨叨地说着,“若是上天送来一对龙凤,凤即是项小姐,那龙就是娘娘的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