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欣然而笑:“我愿意。”
我遂离了她唤莲衣和秋巧来安排,更出屋子要找卓思琳,而她果然一直等候在廊下,待近身听说我要带涵春走,忧心忡忡地恳求我:“娘娘能不能等王爷回来再……”
我冷然:“本宫一早对你说过,王妃的事你和王爷再没有权利过问。”
她有些激动,“皇后娘娘,俗语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您为什么非要拆散王爷和王妃呢?”
我却意外的平静,缓缓说:“你家王爷和王妃的婚姻,除了他们自己,谁也拆散不了。本宫带她走,只是不想看着她在这里耗到枯竭,而你和王爷,可能挽救她?”
她哭着屈膝跪下:“娘娘,求求您,求求您等王爷回来,不要带王妃走,娘娘……”
“卓思琳,你求本宫,究竟是为了王爷?王妃?”我俯视她哭泣的面容,“还是你自己?”
她怔然,却咽下眼泪反问我:“娘娘还在怀疑臣妾吗?”
我这才蹙眉:“易地而处,你会好过吗?你以为你的谦恭你的恪守本分就能抹去她心里的痛苦?对你而言,是人生里多了一个爱你呵护你的男人,可对她而言,是人生里多了一个分享丈夫的女人,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对本宫说这些话吗?”
她双唇颤抖,虽未嚎啕,眼泪却不止,断断续续地问我:“臣妾到底该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
“等王爷回府,告诉她本宫把王妃带走了,不过这件事最好不要宣扬出去,不要再伤害她为你们着想的好意。”我冷然转身,“这就是你眼下该做的。”
等我回到涵春卧房,为她换衣裳梳头,搀扶一身宫女服饰的她走出来时,卓思琳竟还跪在那里不曾动过,涵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身嘱咐留守的秋巧:“一会儿搀扶她起来吧,地上凉。”
秋巧含泪答应,“主子要好好保重,秋巧等您回来。”
她惨淡淡地一笑,举目将屋宇楼阁看了一眼,什么也没再说,只对我道:“娘娘,咱们走吧。”
我颔首,搀扶她慢行,才不过几步路,就听卓思琳唤了声:“姐姐。”
涵春没有停下脚步,依旧缓缓前行,一直走出院落、走出王府大门,直到坐上了我的凤辇,才终于软软地靠在我怀里,车轮滚滚盖过了她的哭泣,更只有我听见了她心碎的声音。
涵春的身子很弱,到达宫中时,她已几乎不能自行走动,如此不便送去安排好的殿阁,便先随我坐轿子回到坤宁宫,我一边让莲衣去向太后说明,一边就让金儿去请袁卓已。
袁卓已来时莲衣尚未从寿宁宫回来,我知道他脾气古怪,之前在芬芳殿的争执已有了教训,便耐着性子好好与他说:“本来也不必特地让你为王妃看病,只是这件事牵扯王府私隐,暂时不愿让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你与王爷感情甚笃,为王妃诊治也是人之常情。”
他淡淡地应我:“娘娘直说便是。”
闻言心里一堵,可为了涵春也顾不得这些,带他到了涵春的屋子,更嘱咐他:“此时不宜对外张扬,袁太医自己知道就好。”
他淡淡地问我:“王爷若相问?”
我冷笑:“你自己斟酌。”
他默然答应,便闪入屏风内为涵春诊脉,不多久莲衣已回来,告诉我说太后让我先为涵春安排,等一切妥当了她再来探望,虽然宫里头没有什么瞒得住的事情,可小心总不是错,叫我能瞒多久是多久。
我静静地听着,脑中出现傅铭、出现卓思琳,又莫名地出现婉儿最后的死状,突然一个激灵,不由得紧张起来,莲衣轻声问我怎么了,我只道:“尽快安排妥当,好让太后亲口听听涵春的心意,我真担心……”
莲衣早就会意,但问:“您担心太后会处置了卓侧妃?”
“难为你也想得到,不怪我多虑,太后她……”我忧心忡忡,此时袁卓已从屏风后走出来,躬身与我道:“臣已诊脉完毕,这就回御医馆开方取药,为王妃调理。”
我干咳了一声,稍有些为难地问:“王妃小产的缘故,你可看得出来?”
他淡淡道:“若臣诊断无误,王妃当因志气异常,肝气升动太甚,迫血妄行以致肝不藏血,崩漏滑胎。”
“听闻她夜不能寐,时而狂躁,当如是。”我心疼不已,涵春果然是自己折磨得自己,又问,“可伤及根本?”
他摇头道:“且看日后调养,王妃如今气血两亏,肝脾俱损,若不能顺气宽心地静养,再多的药下去也无用,生怒伤肝、生悲伤心,人之根本原在自身。娘娘说王妃夜不能寐、时而狂躁,起因便是心情郁结导致肝脾受损,再因肝脾受损而导致志气异常,故又夜不能寐、脾气狂躁,如此恶性循环周而复始,才引致最终滑胎。”
我问:“是言王妃眼下情绪抑郁,也因身体亏损之故?”
他颔首:“初期的药服下,几日后气血缓和,王妃情绪当有所缓解,但后期调养且看自身,王妃心中郁结若不能解,药效也止于此,续命容易,痊愈堪忧。”
我叹息:“偏偏世上心结最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