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要生个小郡主了。”
“女儿才好呢,王爷就想要个女儿。”
聊起开心的事,姐妹俩的话说不完,太后那里得了消息,也特特出了寿宁宫来探望涵春,但离开时却对我说:“当着众人的面哀家不好说,怕皇后误会哀家的意思又或尴尬,哀家是想宫里多繁杂琐碎之事,涵春想陪你固然是好的,可眼下她回家去安胎,才是最正经的。”
我忙表示自己不仅不会误会,更本打算就要送她回去,太后显然很高兴,瞧见她上暖轿时脸上也带着笑容,这模样竟是许久不见了。
立在门前看太后的暖轿远行,便吩咐身旁的莲衣,“王爷有外差在身,你派人去涵春娘家请两位女眷来接她回王府,光是宫里的人送回去我不放心。”
莲衣答应着,正要扶我回殿内,我却又驻足问她:“静贵嫔呢?还在附近晃悠吗?”
“才刚太医过来又太后来,她哪儿敢还在这里呆着,早回了沁怡堂,娘娘是要找她?”
“如今涵春要安胎待产,就是一年的功夫,我不能再劳烦她为我操心,说实话用华氏算是找补了,心里倒觉得对不住她。”我苦笑,继续道,“而我羡慕涵春,与对林昭仪有孕的心情不同,原来谁亲谁疏心里明镜儿似的,我对林宛梅始终隔了什么,这一层隔阂大概是要一辈子了。”
莲衣不言语,将我送回涵春身边后,就去张罗我吩咐的事儿,不久荣妃冯昭仪等先后过来向涵春道喜,静贵嫔自然也不能落下,再后来涵春娘家的女眷赶来,我便让莲衣跟着一同将涵春送回王府。
涵春走后众妃也散了,彼时没说什么,人走后我才让琳琅去喊华琼婕回来,再见面她将意外都写在脸上,我却笑:“你今日在坤宁宫外等着,不就是想见本宫吗?你若愿意说,本宫也愿意听,若能解开你的心结,也算本宫日行一善。”
她忽而浓睫晶莹,忽闪间便见落泪,我递过丝帕要她坐下,又道:“不想说的话,哭一哭也好,哭过心里就敞亮了。”
她却努力收了眼泪,低眉嗫嚅:“臣妾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她怯怯地抬起头来,满腹疑惑地看着我:“娘娘,当初林昭仪设计将臣妾送来坤宁宫,是为了腾出功夫保养自己对吗?”
“那又如何?”我面上微笑,心里实则赞同她的想法,不论怎么看当初我会让华琼婕搬来坤宁宫,是无意识地被林氏牵着走了,她固然没有耍心机害人,可这份城府,真真不容人小觑。而我不能对华琼婕说这些话,眼下该是我听她讲,便依旧笑,“她并没有做错事,而你来了坤宁宫,也的确养好了。”
华琼婕怔怔地,须臾咬牙似横了心,开口道:“臣妾怎么觉得,兴许臣妾的孩子没了,与林昭仪就脱不了干系。”
我将面色一沉,冷声问她:“因为她有了孩子,你便猜忌她?她若要害你,何苦送你来本宫身边,让你在沁怡堂耗尽了灯油不好吗?”
曾说过华琼婕虽温柔,骨子里却有一份韧性,此刻便彰显无遗,反问我:“臣妾听闻宫里传说,年氏招供的罪行与臣妾滑胎失子的事实有出入,她既然认罪又何苦编瞎话,难道娘娘就不怀疑,这里头另有她人吗?或者兴许就是……”
“你不是宗人府大理寺的官员,怎好轻易给她人定罪?”我冷然一笑,打断了她激动的言语,在那个名字被她说出口前,先告诉了她我的决定,“荣妃那里你不必再去帮忙了,你曾说愿意侍奉在本宫身边,自然本宫也不要你做什么,只一件事,耐下性子仔仔细细地,查一查谁害了你自己。如何?”
“娘娘……”华琼婕那五味杂陈般的神情,竟叫人生出怜惜。
我只笑:“说那样的话太霸道跋扈,不是国母所为,但若能换你安心,本宫说说也无妨。今日起,你就是本宫在后宫的臂膀,你可愿意?”
华琼婕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离座屈膝朝我深深拜服,口中碎碎念着什么,我却懒得在听了。
日暮时分莲衣总算从宫外回来,本以为会说涵春到家的事,可她却先告诉我另一个消息:“奴婢听见几句,说逸亲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像是腊月里就能到京城。”
我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只是淡淡一笑,“得知皇嫂病故后,就计算着他该回来了,国有大丧皇兄再不念夫妻之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铺张庆寿,自然寰宥留在那里,也没太多意思,各国使臣都散了,他怎能不回来。”又见莲衣满目忧心,反安抚她,“放心吧,我不会再被他动摇,或者说不是因为他,而是他说的那些事。”
莲衣恐我忧思过甚,劝我别多想,便说起涵春回府后的事,知道她好好的我也安心,又将与华琼婕说定的话告诉莲衣,她听闻华琼婕起先对我说的话,连声道:“奴婢果然没有猜错,静贵嫔这心思若再没得纾解,恐要酿出大祸。”
“我能为她做的终有限,全看她自己如何了。”
说话的功夫琳琅来问是否用膳,莲衣说我午膳也不曾好好用,夜里再不能断了,我虽没什么胃口,也勉强随她去用了一些。吃了饭立在廊下消食,婉儿奉茶来,许是我说过她了,倒不似从前那样胆怯,但依旧低着头,恨不得能埋入胸里似的。
琳琅跟着就来,见这情景便打发婉儿退下,却与我道:“才刚从潋滟宫传来的消息,说贵妃娘娘回宫后和常小姐大吵了一架,贵妃娘娘似乎还动了手,姐妹俩弄得很狼狈,故而下午也不曾来贺喜涵春夫人,不过常小姐还在宫里住着,似乎贵妃娘娘请了常夫人明日亲自来接她回去。”
“常小姐的性子的确烈一些。”我笑,喝了茶将茶碗递给琳琅,她伸出手来,那一双手纤纤柔白,下意识地抬眸看她,这些日子不曾留心,小姑娘却是益发出落得清秀水灵,忽而想起寰宥就要回来,我心里动了一个念头,故作寻常地回身对莲衣说,“这一次选秀大概也要为王府留心,王府没有女主人总是不好,我想去请了太后的旨意,索性一次都给操办了,皇上娶妾王爷娶妻,喜上加喜。”
又转身看看琳琅,见她面上泛起红晕,明眸忽闪似满怀期待,我倒是喜欢她这样直白的个性,但笑:“为了咱们琳琅,本宫也要好好选一个温柔和顺的女子,才好不叫人家随便欺负了你。”
“娘娘,奴婢……”她竟湿润了眼睛,垂首哽咽,“奴婢多谢娘娘。”
我欣然笑:“若是顺利,大概就留不久你了,这些日子好好教导婉儿,如此将来你离了宫,本宫还能有可心伺候的人。”
“婉儿很聪明,奴婢一定好好教她。”琳琅忙不迭地答应我又谢我,捧着茶碗离去的背影,也似压抑着欢心雀跃,可我心底并不十分快乐,纵然琳琅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地跟随寰宥,可寰宥不爱她,天长日久之后,会不会最终演变成悲剧?
莲衣对此事早无异议,此刻却是说:“宫里机灵聪明的宫女还有很多,娘娘何必非要用婉儿,她到底是潋滟宫出来的人。”
“正因是潋滟宫的人,我才要用。”我道,“琳琅是琳琅,婉儿无法替代,但她身上还有别的用处,我心里明白。”
莲衣见我笃然,再不提,待我消食后便去小厨房为寰宇准备宵夜。
今晚是莲衣教我做桂花糕,看着热气蒸腾,再疲惫的心和身体都感觉放松,只是为他做一件很小的事,却胜过千言万语,一样小小的点心仿佛是我们维系情感的纽带,他吃在嘴里的各种滋味,便是我融进去对他所有的心意,纵然不见面,也知彼此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