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虽然已经是改革开放了十多年,但很多人依然处在贫穷阶段。夸张点说,这些人有的甚至还吃不饱肚子,更不用说娶媳妇那种美事了!
90年代的码头村,地处中原大地的某个荒凉角落,因为村子紧挨着一条河,早些年的时候河运兴盛,所以才叫码头村。
后来改革开放,河运便没落了。只留下一端空荡荡的码头,一段干枯的河床,这倒成了历史变迁的印记。
码头村由于地势和土质的原因,前面靠着一条河,后面不远处就是小山丘。正因为如此,这里的村民世代都不种麦子,而是在山丘上种起茶叶来,以物易物。
马三河是码头村的典型,全村都没有像他家那么穷的,几乎是吃了上顿就没有下顿的。马三河还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儿子,马六,外号麻溜。麻溜整天光着膀子在村子里晃来晃去,什么事也不做,全靠马三河一个人苦苦支持着。
在麻溜小时候,麻溜的娘由于嫌弃马三河日子苦,撂挑子不干了,一个收拾行李走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至此,马三河一个人带着儿子,一边干着农活,一边维持生计,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
每每看到家里穷的连只老鼠都没有,马三河就直掉眼泪。常常发愁,自己穷也就算了,现在也连累了儿子,连个媳妇都娶不到。想到媳妇,马三河便又是一阵心酸。
那一年的夏天,麻溜和往常一样,吃饱饭便一个人扛着锄头去了自家的茶园。
大晌午的太阳正大,火辣辣的,照在身上便是一阵刺痛。麻溜看了看远处的茶园,没有一个人影,便躺在了一个坟头边。坟头边种着一棵小杨树,正好可以遮阳。麻溜想也没想,一把扔掉了锄头,便眯着眼睛睡了起来。
正当麻溜睡的正香时,忽然一阵哭声惊醒了他。麻溜伸伸懒腰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除了火辣辣的太阳和茶树外,连个鬼影都没有。麻溜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睡觉。
忽然那哭声又一次的传来,麻溜吓了一跳,心道该不会撞见鬼了吧,顿时心里便紧张起来。一边向四处张望,一边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
没走多远,麻溜看到了一个女孩坐倒在地上,由于被茶树遮住,所以起初麻溜没有看到她。麻溜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向着那姑娘走去。
到了近前麻溜看到那姑娘坐在地上抹着眼泪,一只脚陷进了坑里,被一只夹子夹住,鲜血正往外留着。那姑娘看上去大概十七八岁,穿着一件灰色的土布褂子,扎着一双马尾辫,脸上则是脏兮兮的,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泪花恒流。
麻溜走过去说道:“你,要我帮吗?”
姑娘含着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麻溜蹲下去,帮姑娘扒开了夹子取出了那只手上的脚。
“你这伤口有点严重,要不要去看大夫?”麻溜温柔的说道。
姑娘摇了摇头,“看不起大夫。大哥,谢谢你救了我。”
麻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客气啥,都是乡里乡亲的!”
姑娘擦了擦眼泪,笑了笑。抓起地上的一把黄土按在了脚上,又撕扯了一段裤脚绑在了伤口上。
麻溜看的一愣一愣的。疑惑的问道:“这样也行?”
姑娘微微一笑,说:“这是俺娘教的土方法,说这管用。”
麻溜点了点头,问道:“我好像没见过你,你不是码头村的吧?你家是哪里的?”
姑娘回道:“我家就在这山丘后面的西山村。”
麻溜哦了一声,又说道:“我看你这样也走不了路,要不我送你吧!”
姑娘矜持了一下说道:“大哥,那不耽误你干活吧!”
麻溜心里一乐说道:“不耽误,不耽误,现在太阳大,我也干不了活。”
姑娘道了一声谢,麻溜便俯下身子背起姑娘向山上走去。
整个山丘到处都种着茶树,只有山顶那边是一大片树林。麻溜顶着烈日,背着姑娘穿过了茶园,到了山顶的那片大树林里,在一棵大槐树下停了下来。
姑娘莞尔一笑,向麻溜道谢。
“这里离你家还有多远?要不我送你到家吧?”麻溜热心的说道。
姑娘笑道:“大哥,这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剩下就没多远了,我自己走回去就成了。”姑娘说完,又冲麻溜笑了笑,转身向树林里走去。
麻溜望着姑娘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竟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见姑娘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远处,麻溜突然一阵懊悔,自己竟然忘记了问人家叫什么名字。
麻溜转身准备离开,忽然这个时候,树林里开始下起了雾,麻溜也觉的奇怪,这树林外面大太阳的,林子里怎么还下起雾来了。带着疑惑,麻溜继续向前走。可刚走没多远,树林里的雾气越来越大,渐渐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几只乌鸦落在一旁的大树上,呱呱的叫着。
听的麻溜心中一阵寒意,汗毛都竖了起来。麻溜越想越是觉的不对劲,难不成那姑娘是鬼?想到这里,麻溜打了个冷颤。心里越发的害怕起来。
走着,走着,麻溜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总之他感觉自己一直都在雾里,似乎走不出去。麻溜停住了,坐在了一棵大树下,靠着大树缩着身子,颤抖的不敢在往前走。
他常听村里的老人讲,要是突然碰到大雾,怎么走也找不到回家的路,那十有八九是碰到鬼打墙了。如果遇到鬼打墙就停下来等,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如果贸然继续走,没准就再也回不来了。
此刻的麻溜,一想到鬼打墙,心里就咯噔一下,缩着身子动也不敢动,只想着大雾快点散去。
树上的乌鸦仍旧不停的叫着。乌鸦每叫一声,麻溜的心里便咯噔一下,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麻溜害怕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正向这边传来。
尽管麻溜害怕,但还是好奇的睁开了眼睛,循着那脚步声的方向望去,在模糊的大雾中,他看到了几个白色的影子,正在向这边走来。但,无论他怎么看,却也看不清楚那影子的脸。
白色的影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便融入到了白色的雾气中,消失不见了。麻溜惊恐的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冷汗从额头啪啪的滑落。
恐慌中的麻溜有些六神无主,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茶香飘了过来。
茶香味,好似兰花的清香,闻起来令人神经气爽。麻溜也顿时精神一震,壮起胆子闻着茶香味向雾中走去。
当麻溜走出那片大雾的时候,顿时便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气。而他的眼前,也并不是什么茶园,只是一条山间小道。那小道的尽头便是码头村的茶园。
只是不知道,是谁摘了一堆茶叶放在了路口,正是那茶香味引着麻溜走出了大雾之中。
而此时的树林外,已经是深夜了,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寂静的茶园里,此起彼伏的响起阵阵的虫鸣声。
麻溜赶紧爬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便一路疯跑,向着茶园,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马三河还没睡,正坐在屋子里抽着闷烟。一盏昏暗的油灯,在风中摇曳着。虽然村子里也通了电,但马三河交不起电费。那时候一度电要一块多。那一块多钱,足够马三河买不少菜。所以,马三河也懒得装电灯了。见儿子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屋子里,马三河就气不打一出来,张口就骂道:“你说养你个瘪犊子玩意干吗?让你干个活,你跑出去玩,到现在才回来。说,干啥去了?”
麻溜一边喘着气,一边慌张的说道:“爹,我大白天撞鬼了。现在才逃出来。”麻溜说完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坐在了凳子上,拿起碗里的红薯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你少跟我这儿扯,别整那没用的。我看你是皮子痒痒了!”马三河敲了敲眼袋锅子,生气的说道。
“爹,我骗你干啥。我真的撞鬼了!”麻溜放下了手中的红薯,讲起了自己白天的遭遇。
马三河虽然不信邪,但还是听的一愣一愣的。
半个月后的一天中午,马三河的家中老了一个老太太,老太太说是给麻溜介绍对象的。这可把马三河高兴坏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答应完马三河有些后悔了,自己家这么穷,有哪家的姑娘会看上他们马家。再说了,这彩礼又该怎么算那?自己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彩礼。马三河憋了半天,一边发愁,一边跟老太太吐露了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