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会儿,有人轻扣石门:“慕容夫人!”
蔓清忙上前让门外的夜姿进屋:“外边风大,这么晚打扰夜姐姐倒真是我们的不是,快进来吧!”
的确是反常!
虽说她没有早睡的习惯,可是这么晚了被人叫起来见相府的人,真是第一次!看眼前这情景,相府的两位主子都来了,是出了什么事情要来审问她吗?
还是……等等!璟妍?!
应该不会吧……说句难听的,这只是他们相府的一个下人死了,至于惊动两位主子前来么?
“看你沉默不语,是有什么心事吗?”慕容岚率先打破了僵局,“听说你的牌子今日被撤下来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夜姿面对这个女人时,心里总会产生一丝畏惧——从当年醉清居的花魁,一跃成为相府夫人,除了美貌以外,是存了多少恶毒的心思才能做成这些?
“夫人猜的不错……”夜姿用袖子掩住口部,不自在的咳了几声,“我的身体的确出了些问题,暂时不可以挂牌。”
“璟妍呢?她没有照顾你吗?这孩子是怎么做事的?”慕容岚不满的皱了皱眉,“她是我们凌家一手培养的人,怎么可以出了这样的纰漏?这就去把她寻来,我……”
“慕容夫人!”夜姿唤了她一声,随即红了眼眶,声含凄冽,“璟妍她……她已经不在了!正是因为她的突然离去,我才会心有郁结……逝者已逝,夫人不要再责怪她了!”
夜姿竭尽全力演出悲情的模样,心里则在冷笑——慕容岚,你和你的女儿分明已经得到了消息前来兴师问罪,何必在我面前做戏?
慕容岚和蔓清对视,同时换上惊讶的面容,慢慢的有些悲伤爬上脸庞:“这么说……我本以为的流言竟是成真了!”
“夫人,清儿……璟妍陪伴我的时间并不短,她的离世我的痛不比你们少……”说到这儿,夜姿已经泣不成声。
因为深夜起床并没有梳妆,她用丝带简单束住了青丝。此刻由于泪水的滑落,她微微低头擦拭,两侧的发丝有些沾在额上,显得分外凄楚。
慕容岚并没有被此情此景触动,她只是注视着夜姿,也以一种沉痛的语气安抚她:“你说的我们都明白……璟妍突然离开,说到这个,真是令人惋惜……”
“慕容夫人,这种事情,我不想惊扰到你们,让你们劳心……所以自作主张埋葬了她……”夜姿啜泣着继续说。
“是吗?倒是有劳你了……”慕容岚眼中晦明变化,终究化作一汪清明,“璟妍毕竟陪伴清儿已久,她的坟墓在哪儿?我们想去祭拜她。”
“祭拜?”夜姿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璟妍当真是有福分,东宫的慎良媛与她私交甚好,你们作为主子也来亲自祭拜她……”
蔓清站起身,戴上面纱,焦急的催促她:“夜姐姐,求求你带我去看她一眼吧!她生前最后一面我没有见到,现在……现在真的很想去祭拜她!”
夜姿忙回道:“清儿不必如此!这样实在折煞我!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想看看她,随我来吧!”
慕容岚也戴上面纱,打开石门,略微抱歉的回首冲夜姿说了句:“这么晚打扰你,实在有失偏颇。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清儿和璟妍的情谊,远远在我的意料之外!”
“嗯,我知道了。夫人不必如此。”夜姿低声回应,双手却暗自紧握。
慕容岚!
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话虽然说的好听,实际上不过是为了一探究竟罢了!什么心疼璟妍,什么在你的意料之外,通通都是借口!
你所要做的,就是希望从我这里找出一点破绽!
只是很可惜……
你做不到了。
一个已经被埋葬的人,就算你掘墓,也不一定会发现什么!更何况,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你做的出来吗?
带着身后这两人一路走到那片山林,夜姿心里一刻也不得平静,一直在思考等会她们会问些什么,自己又该怎样回答。
终于来到那个小小的坟墓旁了,夜姿心里溢满了悲凉,她突然想起璟妍死前的那些话——
“此刻,我倒是愿意相信你对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自己的私心,没有骗我,一个字也没有。”
“你有你的目的,相府有相府的打算,你们为了共同的利益一拍即合。这些,我都知道。这些年,斡旋于你们之间,我实在太累了……”
“我知道,你也很累,只是不愿意放弃。你有深仇大恨作为动力促使你走完之后的路,而我没有。所以,我每一天都是行尸走肉,麻木的生活在这世上。生来被爹娘厌弃,终生只能为人卖命,这就是我的路。前不久玖歌嫁入了东宫,我就在路旁看着她的喜轿,当真是风光啊……可是,我一点也不为她开心。同为细作,她只是比我早走了一步而已,要把自己的身心都出卖……”
“你要追求的,我注定帮不上忙了,希望下一个接班人可以比我做的好……现世安稳?哈哈……我璟妍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的确……
你等不到了,即使已经死去,她们仍然不愿意放过你。
这就是,你甘愿离世的不得已的苦衷吗?
当慕容岚看到那个所谓的坟地时,偷觑了一眼夜姿,正巧后者在想着璟妍生前的事情,面上的悲伤不似有假,于是便移开了目光。
蔓清蹲下来,看着这个简易的墓牌,满腹的怀疑一点点被痛惜取代。她伸手触摸墓牌上的字,一点点下滑,直至右手落在冰凉的沙土石砾上。
就在她低头的瞬间,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再次认真盯着墓牌时,眼中蓄积的泪水硬是一点点的消散——夜姿,你果然大有问题!
但是蔓清不愿意打草惊蛇,假意跪坐在原地哭泣,那声音当然是压抑的,盘旋在这片山林上空有了一丝异样。
夜姿心中同样有不小的惊诧——明明,明明只有一片坟墓,哪里来的墓牌?自己从来没有在这里立过墓牌啊!可是除了自己,还会有谁知道这个地方?就算知道,还会有谁清楚里面埋葬的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