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劫难,最终化为平静。若瑶想要找到那个男孩道谢,却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一场梦,再也无迹可寻。
逃难成功是喜,拜下师父对于若瑶来说更是喜事!
当日她回到芊语藏身之处,向少年说明了自己的处境后,因着她拿出续命丹药救其性命,他自愿将终南山武艺传授于她。不仅如此,少年还动用了几位护卫暗中保护若瑶姐妹的安危。
若瑶记住,这个少年,是武林盟主玄寂的座下二弟子离风。
只是,她预想好的一切,并不会发生。事情的根源,是寒室那几个时辰给她带来的后遗症。
妹妹出来后患上寒症,一旦激动便会气喘,平常说话也会咳嗽不止。自己呢?没有什么症状,只是离风将那句话说出口时,心就像被狠狠刺到一般——
“你是不是接触过珏冰之类的寒性之物?你的体质,不宜练武,即使短时间有所成就,但是会反噬身体,让你不久后体虚至死。”
“师父,真的没有改善体质的方法吗?”若瑶不甘心的继续问。
离风面带惋惜,还是靠在树干上摇头:“珏冰不是凡物,你这种体质说要改善……是没这个可能了。”
如果不能学会防身术,就不能保护好自己与妹妹,今后的路会更加难走。那么,上天让她重生一次的意义又在哪里?被关在这里碌碌无为,就这么过完一生吗?
若瑶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夜间。
安顿好了芊语,她就独自来到后山,找了一块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抬头看着天上的皎月。
曾经,若瑶的娘亲苏挽月,也如月上仙子一般美好。现在,不知她葬身何处,重归天际是否觅得安逸?
“娘,我该怎么办?我想练就一身好本事,去为冤死的你报仇,我不想看着把我们害到这种地步的恶人快活,我究竟该怎么办……”若瑶仰着头,泪水无止境的低落。
这种感觉就像当初她无助的在火中挣扎,直到麻木落泪时一样绝望。
她伸手擦了擦泪水,掌心的疤痕还在提醒着她寒室逃生的不易。也正因为她用自己的鲜血化开珏冰,才会造成现在不宜练武的体质!
“凌、昀!”若瑶恨声道,“你究竟要把我们害成什么样才可以罢手?!”
她用受过伤的手紧紧抠住地面,细小石块划破掌心也不在乎,仿佛只有这样的痛楚才可以让她稍微好受些。
突然,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撞入若瑶眼中的是离风愤怒的面庞:“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条路行不通,完全有其他路可以走,你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能带来什么好处!”
若瑶抬头怔怔的看着他:“师……师父,我没有想过要伤害自己,我只是来这儿发泄一通而已。看到月亮,总会想起娘亲,希望她……在天上看到我,可以帮帮我,告诉我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听到她提及已故娘亲,离风受到些许触动,语气不由软了下来:“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他紧握住她的手腕,突然脸上浮现一丝异色,拉过她流血的手仔细查看着什么。
若瑶很是不解:“怎么了师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凌云诀……”离风再次看向她是,若有所思,“这就是天意吗?师父所说的凌云诀……最佳的传人被我寻到了?”
“凌云诀?”
再次感受若瑶的脉象,离风向她解释:“这是师公留下来的一门武林绝学,到了师尊这儿,最适合练习它的人,整个门派也只有我一人。可是你不一样,你或许比我更适合!”
若瑶吃了一惊,这凌云诀她当真是闻所未闻,没想到竟有这样的讲究:“我……我真的可以吗?你不是说我的体质……”
“珏冰让你变成了极阴体质,很巧的是凌云诀需要这样的人来练习。”离风郑重道,“这不是简单的武艺,一旦学成会胜过天下人!常人都会用武器作战,你可知学它靠的是什么?”
若瑶想了想,迟疑的问:“是师尊留下来的天下仅有一个的武器吗?”
“不,是无形之物。”离风张开双臂,“你就这样静静感受,周遭流动之气便是你的武器,凌云诀的核心就是如此。再好的辅佐也有失去或者损坏的时候,而这气流却不会,走到哪里,它都是你的武器!”
“因为它看不见摸不着,所以即使对方明白这无形武器的存在,也很难反击是吗?”听了他的讲述,若瑶莫名的兴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想到上天如此眷顾于我!”
离风看着八岁的她,展开笑颜,心底也蔓延着轻松:“按年龄,我是你的兄长。按辈分,我是你的师父。不过说到底,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这种独门绝学我会大方的悄悄传授于你。就当我是在报恩吧!”
“嗯!”若瑶抬头看着他,激动的点头。
她知道,当时的赌,她赌对了。她用娘亲遗物,换回了一层保障。
离风瞥见她身侧的一把小巧的木剑,开玩笑问她:“你不会……偷偷用这个武器来练武吧?”
“……”看到木剑,若瑶神色一黯,乌云重新回到她脸上。
“呃……”离风见状,知道与她的身世有关,收起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说就说出来吧!藏着掖着只会自己难受!”
若瑶迟疑的看向他,终是开口:“这把木剑……”
若瑶陷入了梦一样的回忆,真实而又虚幻——
一袭白色梅花绣纹百水群,外罩品月飞蝶氅衣,内衬银色抹胸。耳着明月珰,气若幽兰,纤手抚琴,眼含柔情,那就是当年的娘亲苏挽月。她就在翠竹下演奏七弦,他就在不远处练剑。凌昀每一次凌厉的剑指回眸,总会在看向她的瞬间化为温情。他们的身影,就这样永远定格在那年那日,烙在若瑶的脑海里。
"娘!"若瑶悄悄来到娘亲身后,突然扯着她的衣袖喊了一声。
挽月停下弹奏,爱怜的摸摸她的双髻:"瑶儿怎么了?可是饿了?"
若瑶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凌昀嘟嘴:"娘,我也要像爹一样学会练剑!可是爹,他总不愿意教我,甚至连碰都不让我碰……"
"瑶儿,作为相府的嫡女,京城最尊贵的千金,你……是不应该学习这男儿家的玩意的。"挽月抚摸她的脸颊,"有些时候啊,你的身份地位,往往在无形中给自己上了枷锁。说什么,做什么,旁边都有看客在那里品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再任性。"
"……娘,瑶儿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只是练剑而已,和其他人看不看到,议不议论有何关系呢?"若瑶迷惑的看着娘亲,随即惊讶的大叫一声"啊!",原来是被身后的凌昀突然抱起!
"小瑶儿在和你娘说什么?嗯?"凌昀抱着若瑶,眼含笑意的问。
"爹……我和娘说,我想跟爹学习练剑,可是爹一直不同意。这下好了,连娘也不帮我了!"她有些丧气的低头,声音越来越小。
"哈哈……"凌昀爽朗的笑出声,"小瑶儿,爹不是舍不得让你碰剑,只是你年纪尚小,这些兵器太过危险,爹是在担心你的安危!"
"可是爹,我还是想要一把剑,这样我就可以每天开始练习!"若瑶依旧执拗的说。
"这个嘛……"凌昀略微一沉吟,"等你生辰那天,爹送你一份礼物可好?现下不要再想剑的事情了。"
虽然心里仍旧有些不乐意,可是凌昀的保证又让她隐隐期盼着什么。
终于等到了生辰那天,凌昀用小巧的锦盒封住那份礼物送给女儿若瑶。当她打开锦盒看见那把精致的小木剑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虽然这把木剑根本没有正常剑的尺寸大小,只能作为玩物,无法成为兵器,但是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印象中,自己的生辰永远在一家人共进丰盛晚宴中度过,娘会亲自做些贴身小衣给她。这一次,是她第一次收到凌昀的礼物,对于她和凌昀来说是弥足珍贵的记忆。
"只是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随着芊语的出世,一切变得越来越匪夷所思,让我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他让我和芊语失去了一切,他甚至不再管娘的死活,因为看到这把剑我仍旧会惦念那一丝丝的情分!"若瑶从回忆中苏醒,"可是如今……我和凌昀,终究是比形同陌路还不及的仇敌了!"
离风揽住她,心里默默的盘算着什么:“不要想那么多,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当那些往事已经过去了吧!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并不知道,当时她的搭救有着自己的一份私心,只想着报恩。
他这一报,却是过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