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无动于衷令他知道了什么叫做绝望,那夜,他跌跌撞撞的返回了‘吣心宫’,却是独自躺在床上一夜无眠,这一场夜雨的飘摇,他知道了自己压错了筹码,她不会爱上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因为,她没有心,也没有感情........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承认自己失败,虽然,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他依旧可以精心的去策划一切,毕竟,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对他而言,他从来都不会是一个不到最后关头就认输的人,可是,这一次他却再不敢去尝试,更不敢再去触碰........
他从来都不会轻易的去原谅一个人,从来都不,可是现在,他却心底为自己父皇可怜,但却也同时痛恨他对那个女子的痴情,倘若他可以做到所谓的‘薄情帝王’,那么他也许也就可以舍去南宫嫣,可是为什么他无论做多少挣扎,最后都只是一场空........
冰冷的床沿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被褥无论多厚,他都感觉自己冷得发颤,每一次,当他习惯性的翻身触摸她娇柔的温暖时,却只得到满手的空凉与惊慌失措的惊醒.......
夜,深沉,雨,依旧淅沥的飘洒在殿外,沙沙的摧残他的相思,让他在整个夜里只能徘徊在大殿中,等待黎明到来..........
早朝后,王安忆问他是否去‘关雎宫’,而他则是愣了愣神,在‘去’字还没有说出口时,便反驳了自己,他得到多少,但又失去了多少?
他已经不知道该拿什么去衡量她与他之间的得与失,所以,他该好好的清醒一下自己,看清昨夜自己一手证明的一切.......
于是,他闭上了双眸,伸手摆了摆,带着几分懒散与沉静的道:“起驾‘御书房’......”
他为了她已经荒废了不少国事,也冷落了身边对他忠心耿耿的人,他不该在为了一个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透心思的女子费神,虽然,他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御书房’内,王安忆将从收上来的奏本全部放在案上,递上朱批,而后小声的道:“皇上,花美人的妹妹花如萧进宫了,并且在贤妃的提携下,三日后可能会进驻‘吣心宫’做御前侍女.......”
他的剑眉一动,却对这些事情毫无心思,于是便淡淡的应道:“是么?”
说着,打开一本书册,看了两行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瞥了一眼王安忆,道:“贤妃近几日与花美人走得很近?”
苏宛如是个聪慧却独断的女子,她在这后宫中虽可以攀附上四妃之位,有今日的荣耀与造化,但却孤立无援,而她自己也不喜欢看别人脸色或者拉拢什么人,剑眉一拧,他顿觉蹊跷。
王安忆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忙小声道:“回皇上的话,自那日花美人在宴会上一舞讨欢圣心后,贤妃娘娘便四下部署,拉拢了花美人,这几日还花了不少银子打通人脉,要将花美人的妹妹送进‘吣心宫’做侍女,依奴才看,她似乎是想让花如萧向她汇报什么.......”
朱砂点在奏本上,他写下了几字批言,而后将奏本随手扔在御案上,薄唇抿起冷笑,道:“花如霜是杜太妃一手提携上来的人,苏宛如是觉得平静日子过腻了.......”
说着,站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渐停止的细雨,冷声道:“随她去吧,苏宛如玩不出什么把戏.......”
只要这宫中有南宫嫣在,这里的女人还能掀起什么令他觉得有趣的风浪........
王安忆听后不语,而一直隐于暗处的华琼突然现身,跪拜在地,抱拳低首道:“禀报皇上,宸妃娘娘自梅花林离开后,便去了‘温泉别馆’沐浴.......”
说完,她抬起首看了他一眼,却又犹豫着低下首,轻声道:“皇上,奴婢看到宸妃娘娘回宫之时,双眸微红,似乎是......哭过了.......”
他的身子一僵,心也跟着一抖,而后随即回首望向华琼,却见华琼头低得极低,在察觉自己凝视她之时,小心翼翼的道:“奴婢一路跟随宸妃娘娘,只见她一路奔跑,可谓是跌跌撞撞,好不狼狈,平日里更是时时站在窗前沉思,神色哀伤,想来必定是对皇上与贵妃之间的事情有所芥蒂,因而........”
“够了......”他打断华琼的话,不打算再听下去,可是内心的混乱却让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不再去管她,她跌跌撞撞的回了‘关雎宫’,她的眼眶泛红,那么她......
他猛的握紧拳头,命令自己不再去想,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华琼略带僵硬的身子,道:“以后不用向朕汇报宸妃的事,从今日起,你将心思都放在冷孤云身上,要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华琼抬首,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与不解,但是她从来都不会多问,因而立刻又低下首,抱拳道:“奴婢领命,奴婢退下......”
说罢,又快速的消失在‘尚书殿’中.......
“皇上.......”华琼走后,王安忆有些担心的望着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而他则是闭上眼,伸手轻挥,示意他出去,且道:“朕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出去.......”
他需要一个人好好整理自己现在纷乱的思绪,他也再不要自己在一听到她的名字就乱了方寸,因为,这个游戏是他开的头,更是他设下的棋局........
她来为他送粥,在王安忆告之他这件事时,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的感受,他望着王安忆手中那碗散发着清幽香气的粥,拧眉问道:“她在哪里......”
既然有心送粥来,为什么不亲自送进来,却要王安忆代劳?
王安忆的面色有些窘迫,而后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宸妃娘娘今日有些怪异,她送命人来送粥,但却在车辇中并未下来,还是云澜那丫头送来的........”
他的心一沉,不知为什么,满身烦躁,竟想也不想的道:“让她来见朕,立刻.......”
王安忆怔住,但却随即放下手的瓷碗,道了声是,而后匆匆的跑了出去.......
来送粥,却连他的面都不肯见,她究竟想做什么?试探他么?还是因为昨夜的事,而想用这碗粥断了所有的牵连?
他不懂她,到了今日,他才发觉自己当真是不懂她,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他根本就理不清,也猜不透.......
大殿外响起王安忆的声音,他知道是她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华琼的话再一次不经意的闪进脑海里,令他竟有些心虚的望着窗外,刚才想遗忘她,放弃她的决心再一次动摇起来,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为她挣扎,但是在他的生活中,这仿佛否已经成为了习惯........
她的脚步上带着一种他特有的平静淡漠,慢慢的走进了‘尚书殿’,她大胆的不向他请安,虽然他早已经习惯她如此的不守礼仪,可是此刻,他却希望她先开口跟他说话,哪怕是从请安的那些话开始,可是,她却在走到御案前停下,而后轻巧的跪坐在长毯上,伸手执起了勺子,搅着那碗散发着梅花香气的粥.......
他听着她轻柔的搅伴,温柔的吹着,直到半柱香后,她才幽幽的道:“皇上,早膳凉了.......”
这就是她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他不禁冷笑起来,心头的冰冷令他想立刻回头掐住她的脖子,问她是不是当真对他没有半点感情,他对她不懂,是真的不懂了.......
“为什么......”他望着窗外悠远的梅花林,冷清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你可以做得如此决然,可以把他们之间的所有暧昧一夜之间都打碎,而他,却一直徘徊在爱与不爱的深渊里进退维谷,欲罢不能,他回首,望着她微愣的神色,握起拳头,再次重复了一句:“为什么.......”
她轻柔的对他浅笑,那双纯真清澈的眸光带着点点迷茫,像是一个纯真不懂的孩童一般,轻柔的问道:“皇上指的是什么?”
他的剑眉顿时拧起,心头的烦躁让他不想跟她在这样演戏下去,可是,他却又害怕自己的行为会让她更加恐惧自己,毕竟这两天,她被他吓坏了,于是他压抑着心头的烦躁,大步走到那碗粥前,一语点破她昨夜之事:“朕听说你四更末时,便去了‘温泉别馆........”
她的眸光微微暗淡,但却抬首望着他,长睫轻动,少许,竟像有些紧张一般的闭上双眸,柔声道:“那时臣妾被夜雨声吵醒,因而......”
又是谎言,他的眉宇拧得更紧,不等她说完,就再次点破,道:“那为何会在四更末时一身潮湿的回‘关雎宫’?”
而后凝视着她微怔的神色,口气带着冰冷的嘲讽,轻道:“都看到了,是吗?”
她的面色顿时苍白,双眸也带着错愕的望着他,而后竟是惊慌失措的站起身猛的后退几步,却不甚撞到了身后的桌台,她反射性的撑住身后的桌子,神色带着狼狈,但却又倔强的望着她,似乎还在想着如何去编造一个另他感动的谎言.......
他冷声笑出声,心头泛滥着一种自己都不知晓的混乱情绪,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一次遇见她都会像是疯子一样,他不想这样,可是却又偏偏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疯狂,握紧拳,带着嘲讽与心疼的冷嘲道:“瑶儿……经过了昨夜,你……还会爱朕么?”
而后转首凝视着她错愕的容颜,而后一步一步的走向她,想在这里将她的面具全部撕毁.......
他在她的面前站定,看着她拼命压抑着自己,想要平静的神色,薄唇抿起了冷笑,伸手轻抚着她那双会说话的长睫,直到她害怕得颤抖,害怕的呼吸混乱才停手,她让他心绪不拧,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因为心疼她而让她得以平静?
他缓缓的放下手,撑在她身后的桌案上,与她的气息相闻,将她的身子困在中间,凝视着她那双第一次就骗了他心的眼眸,等待着她所编造的故事.......
她轻拧着手中的丝帕,神色慌张,但却极不自然的道:“瑶儿……只是心里有些难过,瑶儿睡醒的时候皇上已经不在了,所以瑶儿想去找皇上,可是却没有想到.......”
话未说完,她的眼中却起了雾气,而后他看着她眼中的一滴泪水掉落下来.......
周围的空气像是被什么抽走了,只剩压抑,他望着她垂泪的眼,心像是被什么揪起来一般,疼得令他无法喘息,他说服着自己她又在作戏,可是她的眼泪却让他只想相信她,他闭上眼,不原再看她的悲伤,但却无法克制的抱住她娇小的身子,将下鄂抵在她的额前,在闻到她身上那清幽的冷香时,带着压抑的沙哑道:“瑶儿……朕……还可以抱你吗?”
如果,你刚才所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还可以拥有她么?
她的身子微僵,似乎想说什么,而他则是将她紧搂在怀中,不想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扯下她面容的薄纱,吻上了她的唇........
那一日,他在‘御书房’中癫狂的要了她数次,他看着她挣扎,求饶,但是他却依旧狠心的在她的锁骨上咬下了两排牙印,因为他知道,她的心被她藏了一个他所看不见的地方,她永远都不会将它交给他,所以,他狠狠的要她,要让她彻底的成为自己的人,要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那一天,他抱着她,将她带到了他母妃生前亲手种下的海棠花林中,学着母妃曾经的样子,让她躺在地上,望着这漫天飞舞的海棠,感受这生命弥留的最后美丽.......
这是他第一次愿意与一个人分享自己曾经的一切,所以,在她问这是什么地方的时候,他告诉她:“朕最喜欢的地方.......”
而后与她同躺在地上,亲吻着她的额头,搂着她的身子,在她耳边轻柔笑道:“朕一直以为,就算这一生耗尽,鬓角华发,也找不到能陪我来这里的人.......”
他转首望着天空中纷乱飞舞,四处流溢的花瓣,缓缓的闭上双眼,挝紧她的手,任由那些花瓣落在他们身上........
自从那日之后,他夜夜宿在‘关雎宫’中,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只会让自己沉沦得更为彻底,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就算现在他清醒了,也依旧拔不出这温柔乡.......
三日后,一切平静,他以为她对自己所布下的计划也踌躇不定,毕竟自那日刺杀之事发生后,就没有再发生什么,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所策划的一切,竟不会因为他而改变,可是他,却在明知道这些混乱的场面都是她造成的情况下,依旧无法放开她的手......
“六尚各司的井内发现男子尸体,共三名,但尸体打捞上来之时,面容已经溃烂不堪身上没有丝毫伤痕,但却全身发黑,一看便知是被人投毒之后故意毁去容貌之后才投进井中.......”王安忆在汇报这件事时,详细的描述了后宫中又一次发生的风浪,而他,却是在冷静的听完后,闭上了双眸。
她已经到了为了搭救瑶月不则手段的程度,可是,这一次他却并不以为她是完全为了瑶月,因为他渐渐的发觉,她眼中越来越多的悲伤与凄楚,那是一种无奈,一种被迫的无奈,这种眼神,他曾在太后眼中看过无数次.......
以前,她为瑶月所做的一切已经到了一种极限,他并不认为所谓的前世今生之说就可以让她为瑶月牺牲到那种程度,而现在,他就更不认为瑶月有那个魅力可以让南宫嫣以草菅人命为前提去搭救。
因为越是靠近她,就越发现,她并非无求,只是她所求的东西他看不清楚,她眼中的那种落寂的哀伤,他更是猜不透.......
剑眉紧拧,他沉思少许,而后将桌案上的一枚令牌递到王安忆手中,道:“将这枚令牌交给宸妃,并且告诉她,这几日朕政务繁忙,怕是没时间去陪她.......”
王安忆应声接过,但却在看到那枚令牌上的字迹时,怔住了,而后紧张的道:“皇上,使不得,这可是可以调动‘凌云王朝’所有兵马大权与暗卫的的‘紫玉九龙’令,这…….”
他摆手打断王安忆的话,却只是闭上双眸,轻道:“朕只是想让她知道,朕对她是真心的…….”
倘若她能明白他这份真心,就应当放下这一切,将所有的事情向他坦诚,告诉他,她究竟想得到什么而酝酿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