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不曾想过,从注意她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里,越挣扎,就会陷得越深......
他从来都不曾在听到任何消息时,把持不住自己的脾气,失了冷静自制,或许,在没有认识她之前,他都从来不知晓,自己竟然也会与常人一般因为所谓的嫉妒与恨意而做出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事,似乎,在她跨入宫门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在无声中变化了,而他,也踏进了宿命安排的轮回中.......
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为什么在他为了她,已经决定要将苏宛如这枚棋子舍去时,她就却又拖着病体前往‘鸾舞宫’为苏宛如求情.......
‘鸾舞宫’中,太后因疼爱南宫嫣,而气恼的下了命令,要将贤妃打入冷宫,以平后宫风波,他知道,太后之所以会如此关爱南宫嫣,并非因为南宫嫣是京城第一才女,更不是南宫嫣懂礼,而是因为他,因为太后以为,他喜欢南宫嫣,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偏心的举动,毕竟他曾为了得到南宫嫣而在新婚之夜求见太后,且要太后陪他演了这么一出戏......
他看着太后气愤恼然的模样,在心头将南宫嫣与苏宛如的利益在自己的心头权衡了一下,明显的,是南宫嫣重得很多,尚且不说他对她的那些朦胧的情感与依赖,就以南宫嫣可治疗他十多年来的心疾,她就比苏宛如所带来的那本‘嫁衣神功’重要太多......
于是,他默许的太后的命令,且让王安忆下昭,将苏氏这个名字从此划掉,让她这个人消失在深宫之中,苏宛如或许曾经是一个与世无争,只知道迷恋他的女子,但这四年多来的深宫争斗,她早已经蜕变得将一切潜藏在华丽的服饰下,否则以陈文倩的淡定聪慧,二人相争多年,又能会都无法伤及对方丝毫?
王安忆接了旨意,虽然有些诧异,但似也能明了他的用心,但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他打算暗运隐位将苏家一族全部打压之时,她竟拖着病体匆匆赶来了‘鸾舞宫’,为那个他已经决定为她而放弃的棋子向太后与他求情.......
她的身子极弱,虽然刻意施了脂粉,改了平日里淡素的装扮,在发髻上插了金簪玉器,但是那娇弱的走姿与微喘的气息却让人轻易的就可以感觉得出来,她款款走向他,向太后与他福身,太后疼惜的握着她的手耳语两句,而她在话落之时,竟又咳嗽起来......
他一直都相信自己的推断,砒霜之事极有可能是她自己所为,意在嫁祸贤妃,可是此刻,她将自己的身子糟蹋之此,可是今日又为何来此?
想到此处,他不免生疑,但却又心疼的走上前,握住她纤细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轻柔道:“爱妃病体,就该在‘关雎宫’休息,怎么跑到这来了?”
而她,却是压抑着身体的虚弱与不是,竟是没有了往日的冷淡与傲然,却多了几分娇媚与柔软,她伸手回握他的手,如同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一般,却是虚弱的道:“臣妾听说宛如姐姐被关押了,因而特来向太后跟皇上求个情.......”
他怔住,剑眉顿时紧拧,眸中带了几分冷意,以她的性子,不是一个以德抱怨人,更不是一个在落井下石之后,却又去拉一把的人,以为这几日的相处,他虽然看不透她的心性,但是对她的作风还是了无执掌,倘若那日,她自封脉门是为了躲避皇贵妃的刁难与自己的日日昭宠,那么今日之计,又为何意?
他揉捏着她纤细的手,心头的疑惑在感觉到她虚弱的气息之时,有些混乱,少许,他带带着几分疑惑的读低沉道:“嫣儿为何要为贤妃求情?”
将一个人打进地狱之后再将她救起,无非是假意施恩,故意拉拢.......
“臣妾一直在想,宛如姐姐性格温顺,才思敏捷,更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物,又怎会如此对待臣妾,必然是宫人想借以陷害,所以臣妾.......”她的气息渐渐削弱,而后,竟在话未说完之时,突然瘫软在他的怀中.......
或许是因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让他竟忘却了思考她话中的含义,下意识的抱住她的身子,而后,却看到了她紧闭上的双眸,却那几乎不可闻的清浅却又混乱的呼吸........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她在装假,可是怀中的人儿竟那般娇弱,那如杨柳一般的纤细腰肢像是不能承受他这般搂抱一般,让他的心头顿时慌起来,随即,只听太后焦急的大喊,道:“快,快传太医.......”
……
太医诊断,她的确血虚,身子十分娇弱,短暂时间内,不能承以雨露,更不能服用大补药膳以外的药饮,也就是说不能服用‘去子汤’一类的避孕之药,否则轻则终身不孕,重则身子将永难复元,若是将来当真怀了皇嗣,怕是也难以顺产........
太医的话像一枚枚锋利的针刺一般扎进了他的心头,令他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慌乱的不知所措,他几乎是震惊却又痛心的看着她那张,看起来纯真得毫无芥蒂的眉宇,恨不得狠狠的摇醒她,痛斥她对自己的所做对为.......
杜王爷曾说,倘若真正爱上一个人,就会知晓什么叫做感同身受,甚至痛在她的身上,你的心,却也会跟着疼痛,当时,他不仅大笑他已经走火入魔,尚且以为****与杜王妃感情较好,但是在一年之后,他才知晓,自杜王爷娶了三妃之后,竟是终日沉郁,日日流连于梅花林中,一晃三秋.......
他是爱上她了么?
按照杜王爷的说话,他心头的刺痛是否就是感同深受,甚至是她疼的时候,他也跟着疼?
他不知道,可是,此刻,看着她的容颜,想起太医的话,他竟是又恨又怒........
……
太后的寝殿内,太医与宫女在诊断之后,便匆匆退出内殿,将诊断情况上报太后,而他,则是紧握着她的手,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她醒了,但是刚醒之时,却是轻叹了一声,他望向她那双带着几分倦意,但却像是极为清澈的眸光,不禁轻声问道:“爱妃叹息为何?”
说着,便靠近她的气息,指头绕着她的鬓边的发丝........
他不想吓坏她,在他没有真正看清楚她的内心之前,他虽然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但是至少他知道,她聪慧得过了,女人,自古以来就一直宣扬着无才便是德,因为她们一旦拥有了聪慧与才华之后,原本的温柔就会慢慢的变质,但是,他喜欢聪慧的女人,因为她们识趣,但是,这一刻,他却当真希望她能是一个单纯如水的女人........
她望着他,眸中的朦胧一点点的化作了温柔,那温柔似乎要将他刚才积蓄在心头的怒气都冲击掉一般,少许,她的粉唇微抿,竟是带着几分感动去羞涩笑意的道:“臣妾只是觉得能这样看着皇上,真好........”
心一动,握着她的手一僵,他望着她眼中的毫不掺假,薄唇竟是笑了起来,他当真是分不清她的真心假意,这双令他着迷却又令他无比痛恨的双眸早就将一切的都掩饰了.......
他环绕着她发丝的手渐渐的抚上了她雪白的脖颈,带着一种难以诉说的贪恋,他轻轻的滑到了她的下巴上,叩住,抬起她的面容,深深锁住她的那双眸子,低沉道:“爱妃的确懂得如何讨朕欢心,朕的心,几乎是嫣儿一个人的了........”
她太懂得如何擒住男人的心了,难怪杜王爷都会她如此失魂落魄,想到那日祭奠,杜王爷看她的眼神,他的心又开始猛的收缩起来........
他自认,他是一个大度的男人,从来都不曾为别的男人偷窥她的嫔妃而动怒,因为,他知道,在历代的皇室后宫之中,太监尚且与宫女结为对食,又岂能防得住终日盼不来帝王眷顾的嫔妃?
可是,偏偏对她,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忍下,即使是一个眼神都不行........
他看着她的微微愣怔,知晓她对自己的话不敢置信,他在心头冷笑,其实,他又何以敢相信自己刚才的那番话?
轻叹息,他低首轻啄了她的唇一下,而后将她搂进怀中,为她冰凉的身子取暖......
而她,却在入他怀后,轻呢道:“若嫣儿能永远如此拥有皇上那该多好.......”
而后,微微闭上双眸,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已经渐渐懂得了运用手段,她已经将当初他戏言的那些甜言蜜语的功夫全都学到了家,否则她又怎么能如此不动声色的说出这些令他明知道是假话,但是心头却澎湃难平的话?
他剑眉紧拧的望着她清秀的容颜,在听到她清浅的呼吸之时,不禁更加搂紧她的身子........
……
因为南宫嫣的求情,太后赦免了贤妃之罪,而他更是头一遭将发出去的宣昭给撤了回来,但是为了让自己清净两个月,他便下旨让贤妃禁足于‘思暮宫’中面壁月余,更是调谴重兵把手在‘思暮宫’外,以防赵传通风报信........
赵传与贤妃之事,他早就察觉,只是苏宛如一步登妃,美貌出众,因而心高气傲,根本从来都不曾察觉到赵传对她浓厚的情意,赵传进宫四载有余,但这四年来,他看苏宛如时,那双透露着甘愿为她肝脑涂地,至死不渝的深情却始终不变,而这次风浪来袭,他必然要誓死护主,而他,也不想去管赵传用什么办法保护苏宛如,只要赵传不伤害南宫嫣,那么这后宫,就算是翻天,他也顾及不了.......
南宫嫣睡熟之后,他便轻轻起身,她或许当真是累了,平日里无比警觉的她,竟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他凝视了她的面容半晌,便转身走出寝殿,吩咐了王安忆将此事妥善处理,特别是那一打包搜出来的砒霜。
现在,无论这件事的策划者是谁,他已决定将此事压下,而替罪羔羊,他却并不打算用苏宛如,因为倘若她当真做了此事,就必须要废黜妃位,打入冷宫........
他这么做,不是因为怜惜她,更不是为了顾念这几年的夫妻之情,而是南宫嫣既然已经为她求了情,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南宫嫣失望,所以,他打算用皇贵妃做这个替罪羔羊,毕竟,让他人如此推断,也算是合理,或许……这也是南宫嫣所想也不一定.......
想到这一点,他猛的一怔,突然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南宫嫣想用的计策,她用砒霜使自己中毒,将嫌疑加给苏宛如,以牵制住她,而后又来‘鸾舞宫’向他与太后为苏宛如开罪,说有可能是他人嫁祸给苏宛如,而这个他人,除了皇贵妃与陈文倩还会有谁?
倘若,当真是如此,他的南宫嫣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以一局夺得了双雕的计谋,不仅可以牵制住平日里喜欢掀起风波的苏宛如,更可以使得皇贵妃与陈文倩安静一阵子.......
……
天色近至正午,太后依旧在佛堂礼佛,且派太赵传前来传旨,要他好好照顾南宫嫣,女儿家的心思难懂,但只要时间久了,她必然会为你敞开心扉。他听到赵传的这句话时,心头竟泛起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感受,他一直都知道太后疼宠自己,自幼,太后对自己好,就远远超乎了对杜王爷的好,太后常对自己说:“子亦,你太冷硬了,将来注定是要受伤的,母后看到你这样,心都疼了.......”
的确,他太过冷硬了,他喜欢把周围的所有人都冰冻起来,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当真存在所谓的爱情与无私的情意,因为母妃曾无私的对待父皇,而父皇回报她的,却是将她推进无尽的深渊.......
可是现在,他却对自己曾经二十几年所认知的一切迷惑了,因为寝殿内的那个女人.......
思绪间,赵传已经退下,王安忆手中捧着膳食走到他面前,小声道:“皇上,您要的素膳奴才端来了,是否要送进房中?”
他微微回神,望着王安忆手中的膳食,心头一动,她沉睡了许久,到现在还尚未进食,按算时辰,到此刻,她也该醒了.......
这几日,他已渐渐悉知了她安睡到醒的时辰,但,在他推门走进之时,床榻竟是空的,一怔,心头突然一慌,但却瞥见了她娇小的身子坐在梳妆台前着妆的情景........
她在镜子中看到了他,声音带着甜柔的轻唤了一声皇上,那一头披散的长发尚未挽好,由他这个角度看来,这三千青丝垂落,竟上出奇的美艳,然,在此时,他更为关注的,却是她眉宇之间多出的那一抹殷红.......
心,顿时有些窒息,那抹鲜红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挽月贵妃因恨而留给太祖的情决红艳,当年,挽月贵妃在临死之前立下诅咒,这额头上的朱砂就是诅咒的渊源,传说中,挽月贵妃为了生生世世再不会对太祖动心,就在额头上刺了蔷薇标记,只要她有一世为情而动心,此印记便会土火燎一般疼痛难忍的雕刻在眉宇之间的肌肤之上........
而现在南宫嫣的额头上竟长出蔷薇,是否就代表着.......她就是‘那人’,或者......她已经爱上了他?
左胸膛突然激动的跳跃,但是却不感到疼痛,他放下手中的膳食,竟有些情不自禁的走向她,不知是因有这个认知而激动,还是因为她已经吸引自己到了让他难以自禁的程度,他靠近她,望着她垂落的三千青丝,轻捋起,不禁笑言:“凌云王朝的规矩,女子出嫁既要挽发,爱妃这是不承认自己已经是朕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