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沐遥怔愕的愣住,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冰冻住一般,素手不禁一颤。
孩子……她,她有孩子了么?怎么会,他们并没有.......
“瑶儿,这是你欠朕的.......”突然,紧抱着自己的轩辕亦辰出声,而后在她错愕抬首之时,伸手将她的下巴捏住,与她相视,眸光带着无法看透的深沉,低沉道:“瑶儿,你让朕等得太久了,瑶儿......”
说着,他闭上双眸,薄唇亲吻在沐遥的额头上.......
站在一旁望着二人的云澜不禁红了眼,她伸手掩唇,无声的滴落着泪水,没想到竟然被她言中了,没想到.......
此刻,她心头的悲喜都已不分,只能不住的落泪,仿佛事隔三年,所有的纷乱纠结都一下子云消雾散........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大殿门口,望着这一幕的王公公与太医不禁欣喜的说到,而后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殿内,又向沐遥抱拳,恭敬的道:“臣,奴才,也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沐遥依偎在轩辕亦辰的怀中,听着他渐渐杂乱的心跳,不禁闭上双眼,刚才的不安与迷惑在这一刻像是被抛去一般。
他要这个孩子……
即便自己已经失去记忆,但是她的夫君要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沐遥心头竟渐渐平静下来,抿唇轻柔道:“臣妾怀了皇上了孩子了.......”
他们是夫妻,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
“对,瑶儿,你有了朕的孩子........”轩辕亦辰抚着她的娇小的身子,像是至宝一般,将大手抚向她依旧平坦的小腹,眸光灼热的望着,而后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里,沙哑道:“瑶儿,是老天让你必须留在朕身边,你走不掉了,朕也再不会让你离开.......”
殿内的三人相互望了一眼,面色不禁都有些微红,而后不着痕迹却十分默契的轻步退出寝殿,将空间留给帝妃二人.........
自那日‘文惠贵妃’下驾‘护国寺’之后,整个后宫一下子寂寥了不少,就连德妃与宸妃都安静得几乎没了声音,贵妃瑶月更是数日未曾踏出寝殿一步,花容日渐消受。
今晨,德妃以省亲之名跪拜于帝‘御书房’前,帝拒之不见,但却恩准批示其回将军府省亲,且带圣旨与赏赐之物传达昭容有孕之喜。
一闻慕昭容有孕,整个后宫的死寂一下自沸腾起来,众妃惊诧之余,又不免感觉本就在情理之中。
但是初闻此事的宸妃倾城,却是二话不说,稍整了仪容就直奔‘未央宫’求见德妃,却不想竟被德妃身边的宫女杜湘儿拦下.......
“奴婢参见宸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杜湘儿瞥了一眼一身华贵之气的宸妃倾城,神色有些苍白的道,而后望了一眼寝殿紧闭的桃木雕花门,口气极淡的道:“宸妃娘娘,如今后宫大局已定,我家小姐也即将回府省亲,为免横生枝节,依奴婢看,娘娘还是回去吧......”
说着,便转身走进大殿,毫不理会身后面容在被阻拦之时,就已经难看的宸妃倾城。
“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敢跟本宫如此说话........”宸妃望着杜湘儿那傲然的背影,心头的气怒顿时升起,她一甩长袖,菊黄色长袍尽显尊贵气息,阳光下,姿色生辉,发髻上的金钗玉翠分外惹人眼。
杜湘儿停住脚步,只是秀眉挑了挑,却没有半点惶恐之意,她转身望向娇容失色的宸妃,抿了抿唇,却是扯着嘴角浅笑,道:“奴婢并非故意得罪宸妃娘娘,只是我家小姐下了令,任何嫔妃前来求见一律不见,再说,我家小姐虽然手执后宫法令,但四妃之首却依旧是贵妃娘娘,所以,宸妃娘娘倘若当真有事,就去求见贵妃娘娘吧,奴婢想,我家小姐就算见了娘娘,也怕是对其所求之事,爱莫能助......”
“你......”宸妃许是没有想到杜湘儿的这张嘴竟是如此伶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顿时气红了一张绝色娇容,秀眉更是十分不雅的拧起,少许,才稍稍平静心头的怒火,冷声道:“一个小小的贱婢,如今都能爬到主子头上,看来本宫在冷国主驾临之时,要好好的跟他说说这天朝后宫的破事了.......”
说着,冷哼一声,甩了一下长袖,转身步下石阶,满身怒气的离去.......
“刁蛮任性,美貌有余.......”望着宸妃倾城的身影,杜湘儿只是懒懒的吐出了这几个字,而后在身后的寝殿门开启之时,抚了抚鬓边的长发,轻声道:“小姐不必挂心,就算宸妃贵为一国公主,她既是嫁入了天朝后宫,便是排序在您之下,只要他日她成了不了皇后,您,就算当真得罪了她,还有一个恩受隆宠的干妹妹做后盾........”
德妃站在寝殿门前,娇容略带憔悴,她听了杜湘儿的话之后,不仅没有面露喜色,却更添了几分忧愁。
提裙,走出寝殿,步向太妃坐下,却是轻叹一声,有些无力的道:“听说贵妃已经病了几日,皇上可否去探望过?”
探望?
杜湘儿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转身望向一身浅兰色长裙,面容虽施脂粉,但却依旧略显苍白的德妃,拧着秀眉,道:“事到如今,小姐还惦记着皇上么?难道那日之事,小姐还没有看得清楚,了解的透彻?”
杜湘儿说着,不觉上前几步,站在德妃的身前,小声道:“小姐,对于皇上,想必这后宫里的所有女人都死心了,只不过,这宠爱没了,地位,还是要争的。”
德妃微愣,有些不明所以的抬首望向一脸冷静的杜湘儿,摇首叹息道:“自古以来,后宫女子本就是以色侍君王,虽说是地位高贵,万人朝拜,但是在这个地方无论想得到什么,都只能依着皇上的‘宠’,如今这般……还需要争么?”
那日贵妃在众人面前与南宫嫣相争,可谓是败得凄惨,落得悲凉,那日之后,已经数日有余不曾踏出寝殿,更是茶饭不思,每日以泪洗面,人渐憔悴,但是却不闻帝王可曾顾念旧情,去探望半分。
“这样小姐就不争了?”杜湘儿望着德妃那几乎绝望的神色,不禁有些斥责的道,而后走到德妃身侧,俯身说道:“难道小姐忘了陈文倩出家之时所受的万般恩戴?”
德妃一怔,神色不禁有些僵住,素手握住椅背的扶手,吞吐的道:“湘儿的意思是……是说本宫争不得宠爱,还……还可以窥视皇后之位,荣封贤德之称?”
可能么?
如那陈文倩一般,虽然失去一切,竟可得帝王赐以御驾及‘文惠贵妃’之冠,名扬天下。
“小姐既然能领会,那奴婢便不多说了......”杜湘儿望着德妃似乎开窍的神色,面容不禁露出几分笑意,而后勾身扶起德妃,笑道:“好了,小姐,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护国候府’了,想必二夫人已经等得急了......”
德妃有些失神的点首,心头的所有绝望像是被杜湘儿那句话而冲击得烟消云散,但是整个人还是有些昏晕,诚然,对于后位之争,她从来都不曾以为自己有多大把握,毕竟她已经失宠多年,或者……从来都不曾得宠过,但是瑶月在‘玄武门’口被南宫嫣的一记打压之后,她的确可谓是羁押群芳,成为这六宫之主,因为除了贵妃这个贵冠之外,宫中在无人在她‘德妃’这个头衔之上。
低首,思绪万千,德妃的心却是一阵阵难以形容的混乱鼓动,少许,她缓缓的起身,玉手捏着丝帕走在大殿上,抬起首望着殿外的寒风肆虐,不禁紧抿红唇,皇宠已枉然,那么上天是否会以一身尊贵来补偿她.......
……
‘御花园’的‘子叶亭’中,宸妃倾城面色难看的站在一根雕龙石柱旁,一双伶俐带怒的眸光凝视着坐在石凳上,不动声音饮茶的小昭仪萧敏,少许,声音清冷的道:“昭仪妹妹现在还有闲情品茶?看来,你对这后宫之事,当真是全然不关心那.......”
说着,倾城移步上前,走到萧敏的身边,拿起一碗在寒气中冒着丝丝热气的茶碗,啪的一声推至一旁,望着那渐出的少许茶水,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萧敏看着自己手中茶碗,有些失笑,依旧不动声色的端起饮了一口,少许,才悠悠放下,捏着丝帕轻拭了拭嘴角,一派安然的笑道:“后宫的争斗,我小时候就见得多,我在嫁给皇上之前,原本还真以为这里必然当真如世人所传的那般,会有三千佳丽,整日都是嫔妃争风吃醋,鸡犬不宁,但是,没想到却并非如此........”
倾城的眸光微怔,似不知道萧敏想说什么一般,她转首望着萧敏娇笑的容颜,口气不善的道:“萧昭仪想说什么?你可别忘了,再过几日,你的哥哥萧国主与我的表兄冷国主就会驾临天朝.......”
萧敏握着丝帕的手一紧,而后却依旧浅笑,如同往日一般生涩的低下首,但却叹息道:“我自所以会嫁进宫中,是因为我‘紫玉国’只有受到皇上的器重才能更为富绰,百姓才能真正无忧无虑的安乐,而我,只是我的父皇与哥哥为了‘紫玉国’的百姓而牺牲的一件的贡品罢了......”
虽然,她是真的爱上了皇上。
“你......”倾城的言词有些结巴,但却依旧傲然的道:“那又如何?既然是为国牺牲,我们也是一国的郡主与公主,倘若南宫嫣身后有护国侯与德妃撑腰,那我们的身后也是有一个国家在撑腰,还怕他们不成?”
南宫嫣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独享龙宠?现在竟然还怀了皇嗣,该死,她该死!
“看来倾城郡主还是不明白.......”萧敏望了倾城那满目含恨的神色,不禁缓缓摇首,而后玉手扶着桌沿,缓缓起身走到荷花池旁,将清丽的身影依偎在石柱上,眸光望向不远处的梅花林,沉凝道:“天朝的后宫,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地方了,虽然也有争斗,但却足以安身平静度过一生,而我,也愿意在这里消逝我一生的辰光,只愿皇上能更好的对待我的族人........”
她是一个公主,自幼身在皇宫之中,她看过自己的父皇有众多的女人,整个后宫,三千盈满,日日沉醉在温柔香中,可谓是处处充斥着意乱情迷的气息。
最后驾崩之时,竟也是死在刚纳的新宠胡妃的榻上,而她的哥哥,虽然比起父皇有所收敛,但是却还是不顾乱伦之嫌的将父皇数百个美貌妃子纳入自己羽翼之下,日日承欢........
闭上双眸,萧敏感觉自己的心又如同以前那般撕痛,心头的某一处像是被裂开一般,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秀眉顿时微拢,少许,她深吸了一口寒气,抿了抿唇,笑道:“妹妹的身体有些不是,就不陪宸妃姐姐了.......”
说着,伸手搀扶在一旁宫女的手上,缓步走下石阶,绕过荷花池,向御花园的另一头走去........
“郡主,萧公主她.......”倾城身侧的陪嫁宫女指着萧敏渐渐远去的身影,不觉有些气恼的道,而后望向一脸沉凝的倾城,垂下手,倍感气愤的道:“郡主,看来萧公主是反悔了.......”
倾城抬起首,凝视着萧敏消失的方向,颤了两下长睫,而后握紧丝帕,转首看着那碗被自己渐去许些茶水的茶碗,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克制什么一般,少许,她闭上眼睛定了定身形,道:“萧敏自幼身犯心疾,不能言语过重,这也是她为何不争皇宠的原因,此事今日就罢了,待数日后表哥来后再做定夺......”
说着,倾城也转身走下石阶,踏步离去......
……
“公主,奴婢听说德妃今日向皇上请求回府省亲,皇上不仅没有回绝,而且还让德妃将慕昭容怀嗣的大喜传达给护国候,并且还赏赐了不少礼物.......”走出‘御花园’,那名搀扶着萧敏身子的宫女便轻声说道,而后望了望四周来往不断的宫女,在瞥见那一座假山之时,小声道:“小姐,奴婢扶您过去歇会,也好顺顺气.......”
萧敏按着心口,有些无力的点了点首,而后慢步走向那座如奇石般的假山,在一处设有石凳的地方坐下,不禁闭上双眸,深叹了一口气。
“公主........”那名宫女有些不放心的唤了一声,却见萧敏有抬起青葱的玉手,轻柔的摆了摆,而后半依在冰冷的山石上之上,半瞌双眸,气息虚弱的道:“昭容有嗣,皇上自然心里欢喜,打赏自然也是人之常情........”
那名宫女听了萧敏的话,不禁拧了拧秀眉,上前一步,柔声道:“公主说的是,但是皇上如此宠爱慕昭仪......未免有些太过了,毕竟这后宫里还有这么多嫔妃,而且公主嫁给皇上也已有半载了......”
萧敏微微睁开眼,面色终于显得红润了不少,她望着不远处的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御前侍女’,唇角扯出一丝笑意,道:“我记得十三岁那年,随王兄来天朝向皇上朝拜之时,第一眼看到皇上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确该是一个天下霸主......”
那时,她就在第一眼时,被他那双永远让人看不透的冷沉眸光吸引,只是那时,坐在他身边的还有他的皇贵妃与最宠爱的瑶月贵妃。
那时,她看着他对那位贵妃万宠千爱,但是,那双深如寒潭的眸子却始终冷彻,不曾展露过一丝柔情,但是,或许就是因为那样的冷情的自制,才让她觉得,他才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霸主。
在他的后宫中,或许蕴藏了无数充满杀机的聪慧女子,但却绝对没有歌舞生平,没有饮酒作乐,没有醉卧温柔香,更没有****的气息。
所以,那时,她的心动了,在自幼得知自己身患心疾的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它跳得如此之快,且是如此的不受自己的控制般的心猿意马.......
思及过去种种,萧敏的心头又是一阵混乱无章,但却多了几分感慨,为了一个女子,皇上禁步后宫三载,日日相思,终是成疾,却不知悔,为伊消得,又何止是身心憔悴?
那时,她便突然知晓了,原来皇上并非当真自制,也并非生来冷情,而是那时的冷情是还没有遇到那个可以契合他内心的女子。
那日的‘文惠贵妃’送行大典,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与当年不一样行的皇帝,但却,让她痛心之余,却又不觉陷得更深,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痴情的男子,并且,他是帝王,是凌云王朝的霸主.......
轻叹息,萧敏拢了拢身上的裘衣,望了望渐暗的天色,缓缓起身,在空气中呵了几口白色烟气,嘴角的笑意依旧未减,竟呢喃道:“萧敏此生能嫁如此夫君,死而无憾........”
即便,这个男子爱的不是自己,即便,自己这一生都要蹉跎而过.......
花自有情,随流水。奈何流水无心恋落花.......
微抬首,萧敏望向那不远处的一片萧条之色,闭上双眸,聆听着周遭呼啸的北风,小许,她缓缓的睁开双眼,悠悠的道:“回吧,顺便去‘吣心宫’走一趟,但愿……皇上还能念在往日旧识的份上,能让我见见那个收服他心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