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寂寥,夜色凝重,整个皇宫笼罩在一抹惨淡云雾之中......
……
三更天,‘吣心宫’灯火通明,整个‘长生殿’一片浪籍混乱,宫女侍卫焦急的来来回回,太医焦躁的在殿内窃窃私语,而刚在宫外赶回的云澜则是跪在沐遥的床前不住的哭泣......
龙床上,已经换好寝袍的女子紧闭双眸,惨白的唇丝毫无血色,一头青丝披散在明正黄的玉枕之上,面容上遮掩的薄纱已被取下,那条原本深浅不一,狰狞的胎记此刻都显得那样苍白冰冷......
云澜轻颤着握住沐遥冰冷的手,她不敢相信自己仅仅出去一个时辰,小姐竟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没有办法想象自己一踏进‘吣心宫’就看到那种撕杀与到处是血迹的场面,而在她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自己小姐完好无损之时,竟看到御前侍女从殿内端出了一盆血水,以及那些慌乱得几乎要撞到一起的太医。
怎么会这样?
云澜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但是却更是悲痛的不能自已......
许久,好不容易平静心虚的云澜,在望向那几名依旧交耳议论,并且相互摇头的太医之时,心头的那股委屈去愤怒再次涌起,她猛然起身,拉过一名太医,不受控制的甩手就是一个耳光,而后咆哮一般的怒道:“你们有什么用?我家小姐至今都未醒来,而你们却只是缩着身子在这里推卸......”
说着,便又向另外一名太医挥掌,但是手腕却被匆匆赶来的李公公抓住。
“放开......”云澜像疯了一般,猛的一挥手,差点将李公公推出殿外,好在恰巧被此刻气喘吁吁冲进大殿的王公公扶住,李公公一见云澜又向前想打那名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太医之时,顾不得许多,只能再次冲向前去,扯住云澜的衣裳,低声道:“云澜姑姑,不可造次,现在宫内已经很乱了......”
云澜的眼泪依旧在掉,她心头混乱得根本无法听进李公公的话,在被李公公拉扯到一旁之后,竟突然蹲下身子大哭起来,无论李公公怎么劝慰都停不住。
站在殿前的王公公更为悲伤无比,他抬首望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沐遥,想到皇上在‘御书房’内暴怒的神色,不禁眼中升起了一层雾水,他勾身走进大殿,半跪在沐遥与李公公的身旁,宽慰道:“云澜丫头,别哭了,相信宸妃娘娘也一定很伤心,你若是再这么哭下去,娘娘醒的时候谁来照料......”
说到此处,王公公的声音竟也开始哽咽起来......
在太医到‘御书房’禀报之时,皇上正与冷国主在商讨成婚之时,他看到帝王怔住的身形时,都以为天要塌下来了,皇上一向公私分明,王安忆知道皇上不会不顾大国礼仪而丢下冷国主来见宸妃娘娘,可是皇上隐忍得那双拿着奏章的手都已经颤抖了,他想上前去劝慰,却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于是只能匆匆的前赶到‘吣心宫’先看望宸妃,也好让皇上宽心......
云澜听到了王公公的声音,她缓缓的抬起首,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而后猛的抓住秦公公的手,哭道:“王公公,皇上在哪里?皇上在哪里?我要见皇上,我要告诉皇上,小姐很爱皇上,她每天晚上都会站窗前等皇上归来,王公公.......”
这一次,就连李公公都忍不住红了眼,他胡乱的捏着衣袖抹了抹眼角,尖锐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道:“云澜姑姑,快起来吧,王总管说的对,要是娘娘醒了,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必然更为伤心,再说皇上待会就会过来了,你快擦擦脸.......”
一旁的王公公也点了点首,于是云澜克制的掩住唇,揪着丝帕胡乱了擦了擦眼睛,就站起身,可还没来得及转身走向床边,寝殿的大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在众人惊鄂之时,只见轩辕亦辰冲进了寝殿,却是在踏进寝殿之时,滞住了脚步,犀利却又凌乱的双眸在瞥见床榻上了无生气的女子时,蓦地变得空洞,整个人就那样僵在了殿前.......
众人望着帝王的僵直的身影,纷纷无声的跪在了地上,惟独云澜依旧抬着首望着帝王,她的眼泪不住的掉落,而后一步一步的走向帝王,扑通一声跪在了轩辕亦辰的身前,咬着下唇,几乎绝望的轻声道:“皇上,小姐对您是真心的,一直都是真心的.......”
说着,她猛的低首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额间顿时趟出了鲜血.......
王公公与李公公一惊,赶忙上前拉住不住磕头的云澜,二人将她拉出了寝殿外,但是云澜却还是不住的哭泣,泪中的那种绝望却悲伤让人心头刺痛。
而此刻,站在殿内一直不吭声的太医也纷纷走出了寝殿,将那窒息的空间留给了帝妃二人......
门,吱呀的被关上,挡去了帝王萧索的背影,王公公红着眼扶着云澜走出了‘长生殿’的走廊,却在‘未央殿’前,看到了一脸惶恐,正准备前往‘长生殿’的瑶月.......
瑶月望着云澜哭得几乎虚脱的神色,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更为惨白,她赶忙上前抓住云澜的手,轻颤道:“怎么了,如儿,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从听到‘吣心宫’中有打斗声音之事,她与巧儿就吓得躲了起来,直到整个宫殿的嘈杂都消失之时才出来,所以对于发生什么,根本不知道。
云澜愣怔的抬首望着瑶月那张娇美的面容,眼泪突然止住,在众人的诧异中,静静的望着她,而后突然挣脱开了王公公与李公公的搀扶,紧抿着唇跑开了.......
……
‘长生殿’内,烛光朦胧,床榻上,沐遥轻呢了一声,秀眉紧拢,似十分痛苦的的轻摇着头,一滴冰冷的泪水在眼角滑落,苍白的唇带着颤抖,紧紧的抿着,额头上布满了薄汗.......
睡梦中,不知名的哀伤束缚着沐遥的灵魂,让她不自觉的想哭,直到感受到一只温柔的手轻抚在她的脸上之时,这种焦躁与不安才慢慢的消失,可唇角,却又掺透进了不知从哪里滴落的冰冷苦涩的水珠,让她的心头不觉一阵收紧,某中不知名的疼痛在心底慢慢蔓延撕裂.......
“瑶儿......”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颤,她的手被紧紧的握住,而后更多的水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冰冷的,像是雨水一样......
谁……
沐遥拧眉,谁在叫她?为什么这个声音那样的让自己感觉到熟悉,更让自己感到恐慌与心痛.......
沐遥努力睁开眼,却迷茫的望着明黄色的帐顶,迟疑许久,才缓缓的转首望着一旁,那含着淡淡的龙涎香味的地方,却朦胧的看到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男子半跪在床前,紧紧的握住她的纤细白皙,但却几乎没有一丝温度的素手,而那俊美绝伦的面容上,一对浓黑的剑眉紧紧的拧起,像是解不开的结一般,而那睿智的眉宇下,一双原本应该令人深陷其中的双眸却是紧紧的闭着,漂亮的长睫上沾着一点湿意......
沐遥吃力的动了一下手指,而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触上了他温暖的皮肤,指腹划过他的紧拧的眉宇,却不想那剑眉的主人却突然睁开眼,倏地的抓住了她的手,那双漆黑冰冷的眸中闪着晶亮的液体,在看到她时,冷清的眸光划过一丝慌乱,许久,才像是真正接受了什么一般,突然起身将她的整身子抱住......
沐遥迟缓的望着紧搂着自己的男子,但是神志却依旧不清晰,只是任由男子紧紧的抱着,不去挣扎,不去反抗,只是心头像是被利刀划过一般疼痛,让她不明所以的掉出了眼泪......
究竟……发生了什么......
沐遥望着被冷风吹拂如波浪滚动的明黄帐闱,眼中满是哀伤与悲痛,但是是却丝毫想不起发生了什么,熟悉的龙涎香,却忘记了这香味为何那样的熟悉,轻轻敛下睫,望着紧搂着自己的男子,脑中突然闪过了一连串疼痛的画面.......
闭上眼,泪水不住的滑落,全身的疼痛让她清晰了所有的意识,泪水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沙哑的声音哽咽的呢喃:“辰……对不起......”
轩辕亦辰闭上双眼,像是在隐忍什么一般,冰冷的唇亲吻在沐遥的脸上,带着一种绝望的感觉,狂热的吻着,而后将她的身子紧紧的禁锢在怀中,低沉的声音带着某种压抑,沙哑的道:“你没事就好……什么都不重要.......”
什么都不重要......
沐遥的泪落得更凶,她伸出手紧搂着轩辕亦辰的脖颈,却是更为自责内疚的摇首:“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辰的孩子,对不起......”
为什么他这么相信她?如果他可以对她残忍一点,甚至怀疑她一点,她就不会这么疼痛,甚至是后悔.......
“别说了……”轩辕亦辰打断她的话,将头埋进了她的发丝里,他的手紧紧的揪住了沐遥的衣裳,关节的响动节节风长,整个身子不住的颤抖,可是他却依旧低沉的安慰着沐遥,亲吻着她的额头,即使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痛苦的颤抖,却还是温柔的对她说:“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真的什么都好......”
……
胡海因为寡不敌众而被抓获,但是武功高强的他竟在‘吣心宫’内一口气杀了两百多名侍卫,最终是被潜藏在皇宫中的帝王死士隐卫抓获,如今人已经被押送刑部,听候审问。
在后宫中,对于胡公公这个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只因他是当年陈昭仪初次进宫之时,太后赏赐到‘承乾宫’的一名太监,而且那名太监与皇贵妃身边的李公公是相识多年的交友,在宫内走得十分亲密,只是这位公公为人性子冷淡,不常言语,即使在‘承乾宫’内,也只是默默的站在暗角内小心保护着自己的主子......
第二日早朝,宸妃腹中皇嗣夭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帝都,早朝之时,帝王也未如常驾临,文武百官也不敢多问一句,只能纷纷跟随南宫将军父子与陈太傅父子前往‘御书房’前求见帝王。
一连两日的风波,几乎震得百官失魂落魄,分不清究竟发生了何事,其实,在前日传出皇贵妃服毒自尽,贤妃遭人杀害之时,陈迟就已经怒不可泄召集朝中百官,要前往皇宫向皇上进见,想为皇贵妃的死鸣冤,甚至连奏本都已写好,但却没有想到昨日,陈昭仪的手下的太监竟然在夜半闯入皇宫禁地,甚至害得宸妃腹中的皇子夭折,一时间,他也是惊恐万分,不知所云,而毫不容易才拉拢过来的官员,竟全部站在了南宫忠那一边。
但是两班人马在‘御书房’前跪了一个晌午,却只等来了王公公的一句话:‘皇上因皇子夭折,伤心过度,龙体欠安,不能前来召见这位大人了,所以还是请各位大人早些回吧......’
众人不愿走,但是却也明白皇上一向说一无二,虽然彼此心中都不相信这个少年时就冷俊克制的帝王会因为夭折一个皇嗣而悲伤过度,毕竟当年先皇驾崩之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就连一点悲伤的情绪都不曾有......
但是百官依旧悻悻而回,不敢在这个纷乱多事之时沾染上什么麻烦,一如当年孙贵妃被剥去封号打入冷宫之时一样,若被不小心投靠错了主儿,都有可能连同抄家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