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柳,花开凋零.......
夜色朦胧,月光凄楚,‘关雎宫’前灯火通明,进宫有些日子的宫女一看便知,今夜皇上必然是宿在宸妃那里。
朝恩殿前,云澜来回走动,素手紧揪着丝帕,今夜是皇上连续两夜宿在‘关雎宫’,而今晨小姐的态度又看不出悲喜,这道是另她当下根本不知该做何,因而烦躁之余,只能站在殿前。
王公公站在殿前,频频回首凝望着来回踱步的云澜,眉宇紧拧,少许,他终是不耐的笑道:“云澜丫头,你都快将大殿给踏平了……”
说完,王公公摇了摇头,又道:“你若是实在不耐,就不必守夜了,出去找点乐子吧!”
云澜愣怔,睁大了杏眼望着王公公,不明所以。
然王公公却如了然一般笑了起来,叹息道:“当年我刚进宫时也跟你一样,总是想着找乐子,不过这年纪大了,当初的心也渐渐淡了......”
听完王公公的话,云澜才明白其中的意思,于是她忙俏皮的跳到王公公面前,眨了眨眼,掩唇笑道:“公公,那我去了,这可是您让我出去找乐子的,所以您得帮我保密。”
说完,云澜就跳下了石阶,笑嘻嘻的跑向了‘关雎宫’的大门。
王公公望着云澜消失在殿前的蓝色身影,刚才弥漫在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意味深长的躬下身子,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神色,仿若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窗隐寒雾,烛火摇曳,芙蓉帐微微鼓起,一阵暗香隐隐约约。
床榻上,二人相拥而眠,牡丹绣花丝绸被下,十指相扣,极致缠绵,玉软温香。
轩辕亦辰紧搂着沐遥的身子,静静的凝视着她的睡颜,墨蓝色的瞳孔闪烁着轻柔的温暖,修长的手指轻拂她的长发,动作轻柔细腻,许久,他闭上眼睛抵在沐遥的额头上,薄唇隐笑
夜,深沉。
寒夜冷宫,一抹惨白的身影站在门口眺望,夜色弥漫,掩去了女子的神色。
云澜一袭宫女的蓝衣,站在瑶月身后,望着穿过御花园,从‘关雎宫’隐约可见的灯火,微微低下了首,柔声道:“姐姐,帝王有很多无奈,而且当日皇贵妃故意给小姐难堪,皇上去安慰小姐也是当然......”
“可是皇上从来都不曾连续宠幸任何一个妃子……”云澜话未讲完,就被瑶月打断。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回了冷宫内,含泪的双眸在暗夜中闪烁着凄楚的光芒,声颤道:“皇上从不沉迷美色他一向克制!”
即便,是被盛宠一时的自己,也从未得到过他如斯的眷恋,虽然每日都曾记册。
云澜愣了愣,似有些不懂的,但却又不敢问,只能呢喃道:“姐姐,再过几日……再过几日苏忠的事会有些着落,这次小姐必然会采取行动的,而且小姐不也说过只要瑶月姐姐能拿到小姐想要的东西,一个月后......”
瑶月顿了顿,青葱的素手紧紧握成拳头,贝齿咬住下唇,而后徐徐的道:“如儿,我……我现在根本无法拿到龙佩,我只见过龙佩一次,若是……若是我能重新回到皇上身边,我……”
瑶月迟疑了一会,而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盒子,递到云澜的面前,认真的道:“如儿,你把这个给南宫嫣,其余的几样东西,我必须要等到回到皇上身边才能……如儿,你明白吗?”
云澜借着月光看着瑶月手中的盒子,愣愣的伸手接过,有些疑惑的望着瑶月,轻声道:“瑶月姐姐,这是......”
“这是南宫嫣要的东西!”瑶月望着云澜手中拿的盒子,双手握住云澜的手,抿了抿唇,紧张的道,“如儿,你一定要让南宫嫣帮我,我知道她有这个本事,我真的不能等了,你告诉她,只要我能回到皇上身边,半月之内,她要的东西我一定全部拿到......”
其实沐遥要的东西是十分难以下手的,甚至有几样连瑶月都不曾见过,可是为了回到轩辕亦辰身边,她既然能连自己的寿元都牺牲,还在意去寻找那些东西吗?
她现在已经等得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能跟亦辰在一起,她什么都可以做。
听了瑶月的话,云澜依旧疑惑,她将手中的盒子收好,却不敢再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得到云澜的应允,瑶月舒了一口气,她紧紧握住云澜的手腕,而后缓缓的放开,眼中满是信任与期许,她轻声呢喃:“如儿,姐姐的生死就看你了!”
而后,她转身走进了冷宫的西厢,推开了门,走进了那个破败不堪的房间里。
云澜望着瑶月寂寥的身影,心头像是被重重的敲了一下,她紧紧的抓住手中的盒子,不再犹豫,转身冲出了冷宫。
五更天,晨曦晓至,天色朦胧。
轩辕亦辰更衣上朝,如同往日一般,令宫人不得吵醒宸妃安寝,而后对王公公吩咐了药膳之事后便上了龙辇,起驾‘金銮殿’早朝。
寝殿内,沐遥幽幽醒来,素手探询身旁,却只剩一丝余温。
唇角轻抿,素指轻拨了披散在身后的一缕长发,眸光望向门口那一直守侯的柔弱身影,轻道:“云澜……”
云澜听闻呼唤,身影直了直,而后便推门而入,提着裙走向沐遥的床前,双手紧揪着手帕,神色有些苍白的轻唤:“小姐......”
“沐浴……”沐遥瞥了她一眼,敛下睫,轻倚在床沿上,伸出素手轻揉着自己的额头,但这一触碰,却让她眉宇之间隐约泛着疼痛,玉指一滞,娥黛微拧,而后闭眸,状似疲倦。
云澜见沐遥的神色,刚才想说的话顿时咽了下去,她低首道:“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小姐先休息一会......”
说完,她转身欲走。
“昨日,去看姐姐了?”突然,沐遥微微睁开双眼,语气不紧不慢的道,而后缓缓转首望向云澜僵住的背影,却浅笑出声,声音轻柔的低道,“云澜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云澜的身子僵住,她睁大了眼睛怔在原地,少许,她僵硬的点了点首,而后打开寝殿门,对站在殿堂守侯的宫女道:“给娘娘准备热水沐浴!”
那两名宫女立刻道了一声‘是’,而后领命退下......
此时,云澜才转身走到沐遥身边,神色略略紧张,而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极为小的褐色雕花木盒,迟疑的递到沐遥面前,抿了抿唇,像是思绪了许久还未准备好说辞一般,只是微颤的道:“小姐,瑶月姐姐说……这是小姐要的东西,并且......”
沐遥轻扫了一眼木盒,执手拿起,素指拨开锁片,打开,原本沉静的眸光猛的一暗,而后啪的关上了木盒,深吸一口气,道:“云澜想告诉我,若非瑶月重回皇上身边,否则另外的几样东西根本无法得手,是吗?”
云澜一怔,愣愣的望着沐遥清冷的神色,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低首再不语......
沐浴后,王公公如常而至,奉上药膳给沐遥饮用,而后带着空碗匆匆离去,前往‘御书房’复命。
镜台前,沐遥手执画笔,望着镜子的女子,微敛睫,竟缓缓的又放下,而后让云澜简单的梳了一发髻,用几根白玉簪交叉发中,而后又挑了几颗珍珠点缀,披了一件玄色长袍,略带疲倦的半倚在睡榻之上。
云澜望着沐遥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面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僵直的站在一旁,听候差遣,然沐遥则是拿着盒子,在手中把玩,许久之后,才听她缓缓的道:“云澜,你那日出宫的事情办得如何?”
云澜赶忙上前一步,轻声道:“小姐放心,云澜已经根据小姐的意思收买了一些乞丐与市井刁民,只要小姐您一句话,他们马上可将谣言传出……”
沐遥点头,望着手中的盒子,而后将睡榻上的那本《圣祖家训》拿起,眉眼冷清,而后,只见她的手指微动,将其慢慢的撕毁,而后在云澜错愕之时递给她,道:“今夜子时,你想办法将它放进苏宛如房间,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云澜睁大了杏眼,不敢置信的望着手中那本面目全非的书册,素手竟有些颤抖,《圣祖家训》是每位后宫嫔妃都有的戒书,太祖有训,若是宫妃毁之,与不洁同罪,而小姐竟......
“小姐,这……”云澜咬住下唇,声音微颤,毁去这本《圣祖家训》可就是自毁清白。
沐遥轻笑,她缓缓的从睡榻上站起,踱步到窗前深吸着屋外冷清的空气,素手轻拈住那个伸进窗内的枝头,玉指轻抚着那几朵含着露珠的海棠,轻声低喃:“你将这事办成之后,就去找李公公,这次,他总算也有机会效忠于我了......”
云澜紧拢着秀眉,大眼望着沐遥寂寥单薄的背影,缓缓松下了唇,她紧紧的抓着那本撕毁的书册,而后像是下了定了决心一般,道:“小姐,奴婢一定将此事办妥……”
沐遥抚花的手一滞,那朵海棠随风飘落,寂寥的跌落在窗台之上。
她的眸光暗了暗,而后抿唇笑起来,但那笑却分不清悲喜,更无欢乐忧伤的惨杂,轻应了一声,而后闭上双眸,道:“快去吧......”
点首,云澜忙将那本书册藏在身上,而后快速的离开寝殿,直奔殿外......
是夜,风清寂寥,乌云蔽月,‘关雎宫’突现两个黑影,殿内守夜的宫女失声尖叫,巡逻的御林军闻声赶到,但那两名黑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但众人却见云澜惊恐万分的从寝殿内跑出,长袖上血迹斑斑,她满脸泪痕,神色慌张的大叫:“救命啊……传太医,快传太医......”
一时间,后宫沸腾,太医院的太医纷纷赶至‘关雎宫’,被惊动的皇贵妃、贤妃、德妃、陈充容也闻声赶来,但待她们踏进寝殿之事,却被寝殿内的杂乱吓了一跳,只见书柜被翻得混乱不堪,地板上血迹斑斑,而沐遥,则是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皇贵妃的手顿时颤了一下,她赶忙踏进寝殿,询问跪在地上不住哭泣的云澜:“到底怎么回事?宸妃这是怎么了?”
云澜泪眼朦胧,一见皇贵妃如此询问,便猛的在地上不住磕头,哭道:“皇贵妃娘娘,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
说着,她哽咽道:“奴婢刚才侍奉娘娘就寝,却不想突然从窗外翻进两名黑衣人,而后,而后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娘娘突然推开了奴婢,后来娘娘就受伤了......”
众人一阵呆楞,刺杀宫妃原本就是死罪,更何况还是位居四妃的宸妃娘娘,陈充容拧着眉宇,忙扶起哭泣不止的云澜,轻声道:“云澜,那两个人伤了宸妃娘娘之后又没有拿什么东西?”
云澜抬首望着陈文倩,泪流得更凶了,她摇头道:“奴婢被娘娘推开后撞到了桌子,后来就摔倒了,等回神事他们已经冲出寝殿了.....”
陈文倩垂下长睫,而后转首看向皇贵妃,道:“皇贵妃娘娘,此事非比寻常,可见贼人并非是真的想刺杀宸妃娘娘,而是意有所图......”
说罢,陈文倩疑惑的瞥了一眼那被撞倒了书架与散落满地的书册。
皇贵妃点首,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后宫之中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她身为后宫之主,若是此事被皇上知道……
皇贵妃的心头狠狠的收缩了一下,她镇静道:“小李子,你马上派人将宸妃娘娘的寝殿收拾一下,还有……”
皇贵妃望了一眼站自己身后的人,轻拧秀眉,道:“此事不得惊动圣驾,你们都先下去休息吧.......”
众人许是没有想到皇贵妃竟然这么说,一时间全然沉默,相互凝视,惟独苏宛如一脸无所谓的道:“既然皇贵妃娘娘这么说了,那臣妾也就跪安了!”
说着,带着青容率先离开了‘关雎宫’朝恩殿,而其他的嫔妃、宫女也纷纷跟随离去,惟独陈文倩站在皇贵妃身边,一脸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