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无声,万物寂寥。
寝殿内,烛火已灭,窗影余光,轻风微拂罗纱幔帐,隐约暗香浮动。
床榻上,沐遥已睡熟,稀疏的月光洒下,清晰可见眉宇间的几许惆怅,长睫时而颤动,极为不安。
轩辕亦辰半躺在她身侧,懒散的神色带着几丝柔和,一只手撑在脑后,黑发如云,披散在身后,垂落丝绸牡丹绣纹枕上,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沐遥的眉宇,似要将那份惆怅一点点的抚平。
只奈何,他愈是轻柔,沐遥眉宇间的郁结愈深,他愈是急切的想抚去,她却是睡得愈发不安,甚至开始闪躲他的碰触.......
轩辕亦辰的手缓缓停下,但却依旧留在她的眉宇之间,而后轻拈起落在她额前的发丝,轻柔的绕至耳后,指腹划过她的眉宇直到触摸到那条狰狞的乌黑胎记,才再次停滞。
这片胎记足有一指长,数年的时光,原本蜿蜒的痕迹早已变成了与肤色极不协调的黑色,只是即便如此,它的存在依旧让这张原本娇美的面容毁去了本该的倾城。
“卿本佳人……”轩辕亦辰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波动,夜色中,那双深蓝色的瞳孔蕴藏着不知名的情绪,他微微低首,温润的薄唇在那条胎记上轻吻。
许是沐遥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气息,她的娥黛轻拧,长睫轻煽,而后在轩辕亦辰似要吻去那条胎记的细密中睁开眼,而后睁大双眼错愕的望着眼前映在月光中,俊美得另人失去呼吸的男子。
“醒了?”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深蓝的眸子显得分外深沉,大手轻托起沐遥的身子,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而后紧搂在怀中,“朕吵醒你了......”
沐遥轻颤着长睫,微微敛下,收回了刚才的片刻失神,闻着轩辕亦辰身上的淡淡的龙涎香,再次闭上了双眼,轻呢道:“是臣妾睡不得沉……”
“恩……”轩辕亦辰应了一声,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了沐遥的额头上,温润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发丝上,而后低首轻吻了她的额头,声音满是柔和,“沐遥,能告诉朕你在想什么吗?”
心一颤,沐遥的双眼猛的睁开,长睫划过他胸前的衣裳,刚才的睡意彻底消失,眸光中露出了疲累与哀伤,粉唇轻抿起,想说什么,却又被他试探自己的认知驳回。
嘴角的点点苦涩溢出,涨满整个胸怀,素手轻抵在他的胸膛之上,感受着这随时都将变成凌迟自己的温暖,十指渐渐收拢,轻柔一笑,呢喃道:“臣妾在想,皇上为什么还不睡......”
轩辕亦辰闭着眼,听到沐遥这样回答,也不作声,只是将她的身子又搂紧了些,使得二人的身子贴合得密不可分,稍后才听到他低沉如梦呢的声音:“因为朕想知道沐遥为何连入睡都如此不安......”
而后,他低首望着沐遥敛垂的眼,声音带着诱哄:“告诉朕,沐遥为何在朕的怀中还是如此不安……”
心,如被剑穿,猛然间变得疼痛,沐遥的眸光一滞,周身的温暖瞬间化作了冰冷的石窟,她抬首迎接那道令她永远都读不懂的目光,那片似乎永远沉静的深蓝瞳孔,整个人又像是被吸进了他所设下的鼓惑里。
轻摇头,长发缠绕住他的手臂,像是急于缠住他的心一般,沐遥的唇渐渐抿起了一抹淡然的浅笑,伸出手抚上那双令人移不开目光的眉眼,指腹描绘着他英气的剑眉:“皇上真好看......”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沉迷于他的面容。
轩辕亦辰的目光沉了一下,那抹入夜般深沉的眸子顿时有些不自然的闪避,他望向别处,而后又看着她,但却再不复刚才的沉稳。
沐遥似若无觉的描绘着,仿佛倾注了所有的注视与思维,那样的认真,一点点的,划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直到那象征冷情的薄唇,粉色的嘴角抿起一抹天真的微笑,可是眼中却是令人揪心的寂寞与悲伤。
这样一个男子,深沉得令世人看不清,手段阴狠的让人毛骨悚然,但又偏偏对一个女人给予万宠千爱,痴情得令人动容。
沐遥的指尖停在他的唇上,双眸的悲戚被长睫掩去,她闭上眼,用自己的唇轻触上了他的唇......
有那么一瞬,沐遥感受到了轩辕亦辰的僵硬和轻颤,因为她的唇停留在他的唇上,虽然,只是蜻蜓点水。
而后,沐遥钻在轩辕亦辰的怀中,双臂紧紧的抱着他,像是害怕下一刻他就会离开一样,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沐遥……”突然,轩辕亦辰唤出了这两个字,很轻,却带着沉重的喘息。
“恩......”沐遥闭上眼睛应着。
轩辕亦辰的眸光突然暗淡了下去,像是蒙上了一种令人看不清楚情绪,更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想要急切的囚禁住什么,少许,他闭上了眼,用下巴轻轻磨蹭着沐遥的额头,低喃,“陪着我......”
沐遥轻恩了一声,素手紧紧的抓住他后背的衣裳,指尖被划破的伤口依稀可见........
......
五更天,天色微白。
王公公捧着朝服领着两名御前侍女在殿外守侯,直到听到殿内那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进来!”
寝殿内被推开,王公公习惯性的向前走去,却在向前几步后突然发现多了一个屏风,一时间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而后便听到一声沉稳的步伐声。
王公公回神,他赶忙让站在身后的两名御前侍女侍奉皇上更衣。
王公公望着那扇昨天还未见到的屏风,心头升起了几分疑惑,按照规矩而言,凡是侍寝的妃子都必须在皇上早朝之前起身,侍奉皇上更衣,且要送至殿前,跪叩谢恩。
而每一位侍寝的妃子有都如此做法,惟独这个宸妃第一次进宫便成了例外,而今竟连皇上早朝也不起身了,这……不合规矩。
王公公瞥了瞥那扇素洁的屏风,几次想开口提醒皇上,但却因为早朝在即,耽误不得,因而他只能低首跟随着轩辕亦辰踏出朝恩殿,许是因为心不在焉,待走到殿前之时,他竟不知道皇上已经停下了脚步,直到那清晨冷风吹拂起他手中白拂,在猛然停住脚步。
王公公停下脚步后,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却在转身看着站在殿内的皇上之时愣住,因为皇上竟然停住脚步,回首望着宸妃娘娘的寝殿。
“皇上……”王公公微颤着唤道。
却听见轩辕亦辰思索半晌后,低声道:“你去御药房熬一碗药送来!”
“奴才知道!”王公公忙低首领旨。
轩辕亦辰收回目光,却又道:“宸妃昨夜并未侍寝,你就熬一碗补药送来即可,至于……记册之事,就不用改了,记便记罢!”
说罢,不等王公公反应,他便径自一人踏出朝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