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正午之时,后宫一片骚动,只因今晨太后已搬下旨意,冷萧国的倾城郡主于一月后与皇上大婚,封号未定,婚礼事宜交与皇贵妃一手操办,陈充容辅佐,现赐住‘风华宫’。
当云澜将此事告之沐遥之时,沐遥倒是波澜不兴,她早已料准轩辕亦辰不会如此轻易的娶这名小郡主,虽无关是否喜爱,但瑶月的妃位他又岂能轻易封号与人?因而才有了太后颁布旨意,封号未定之说。
云澜今日的神色分外紧张,面对沐遥之时,几次欲言又止,而沐遥虽察觉却不点破,依旧坐在海棠树下翻阅关于十六国的各国本纪,而云澜也只是站在一旁静守。
不多时,‘关雎宫’外一片喧哗,沐遥将手中的书缓缓放下,只见王公公满头大汗的跑进大门,跪拜在沐遥身前,气喘吁吁的道:“娘娘……太后急昭,请娘娘立即上轿前往‘长卿宫’!”
“长卿宫?”云澜惊讶的望着王公公,突然想起昨夜小姐与杜王爷的暧昧,心头顿起寒意,忙问王公公,“公公可知太后召见我家娘娘有何事?”
小姐的安危可是事关瑶月姐姐的一生,轻心不得。
王公公抬首焦急道:“奴才也不得而知,只是听说杜王爷得了怪病,杜王妃一早就前往‘鸾舞宫’向太后求救,如今还啼哭不止……请娘娘速速起驾,奴才还要去请其他几位娘娘......”
杜王爷得了怪病?
云澜愣住,随后便听到沐遥轻声道:“王公公去忙吧,本宫马上就去‘长卿宫’。”
王公公低首连说了几个是,而后甩着拂尘匆匆离去......
“杜王妃?小姐,她......“云澜回首望着依旧闲情惬意的沐遥,心头深知此事定与自家小姐脱不了干系,然沐遥却也十分平淡的浅笑道,“我不过是在杜王爷的身上抹了点花膏而已......”
只是这种花膏遇到花粉胭脂会产生过敏,使人全身乏力而已。
望着云澜不解的眼神,沐遥起身,轻拂了一下衣裙,坦然道:“我只想知道杜王爷有妻如倾城,却一直深藏闺中是因何故……”
若因夫妻形同陌路,那么杜王爷今日便不会因与胭脂相触而过敏,若是过敏了,她正好有机会一探这位杜王妃。
“所以……所以小姐想见见杜王妃?”云澜杏眼圆瞪。
沐遥轻抚了一下鬓发,淡然道:“若我无故寻她,岂不会惹人非议?”
一年前,南宫嫣与杜王爷之事闹得帝都城人尽皆知,再加上皇室为遮其颜面而将原本该成为皇妃的公主下嫁于杜王爷,后宫之中虽无人提级此事,但是能封其口者嫣然能决其心?
云澜终是明白了,但却对小姐拿杜王爷这无辜之人下手甚感不明,但转而反思,也的确惟有此法方能名正言顺的探访杜王妃,只是小姐为何要探访杜王妃?这后宫中谁都知道杜王妃孟嫣然性子淡泊,深居简出。
“小姐,您……为何要见杜王妃?”云澜跟随沐遥踏入寝殿,如今后宫之中虽表面风平,但小郡主一月后的婚礼便是瑶月姐姐的浩劫,小姐怎么还能去关心他人之妻?
沐遥不语,静缓的走到镜前坐下,望着镜中的女子,微微有些失神,俄顷,径自拿起画笔轻点朱砂,在眉宇之间细细描绘,将那原本的赤红遮掩上粉色,又挑了几枚素淡的白玉簪子插于云鬓而上,微扫娥眉,轻抿朱丹,而后才起身缓缓的道:
“当年废黜贵妃,杜王妃本该登上贵妃之位,然却只落得下嫁三王爷,难道此事当真只如市井传言般?”
沐遥的言语之间着疑问却又有七分肯定,与轩辕亦辰数日相处,愈发不觉得他会允许皇室出此下策遮掩其丑。
云澜愣住,秀眉顿时纠结起来,难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小姐,云澜不明白……”她的确不明白小姐为何要注意一个本该属于皇上妃子的女子。
沐遥轻轻摇首,眉宇轻动,却又转眸凝望窗外的一片翠绿明柳,悠悠的道:“云澜放心吧,就算我无法阻止倾城小郡主登上贵妃的宝座,皇上......”
沐遥的眼眸突然间眯起,轻笑起来:“必然会阻止,一如阻止杜王妃一般。”
云澜惊愕,却见沐遥侧着面容静静的凝视着窗外,那神情淡漠哀伤,却又冷清娇美,让她一时间忘却了该说的话。
‘长卿宫’位于御花园寒梅林中的‘幽心小筑’,是一座四面环湖的宫殿,其宫殿并不大,却淡雅别致,风韵宜人,虽然不能让人联想到‘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的简陋词句,却可以想象得出其主人必然与凡尘格格不入,独自一片天。
沐遥带着云澜踏过‘清荷桥’,前面的大殿之上,太后与皇贵妃及陈文倩早已等待多时,只是贤妃与德妃却还未到。
王公公一见沐遥前来,赶忙尖声唱道:“宸妃娘娘到——”
而后低首立于一旁。
沐遥的娥黛轻拧,却又抚平,踏步上前,向太后、皇贵妃见礼,而后不出所料的瞥见站在内殿的那抹明黄,忙又福身请安:“臣妾参见皇上……”
轩辕亦辰转首瞥见沐遥,神色如常,他身形未动,依旧站在杜王妃身边,似在说什么,只是那声音略略定住,而后带着几分懒散的道:“爱妃不必多礼!”
而后又转向一旁的杜王妃,道:“嫣儿嫁与朕才数月,杜王妃必然还未见过吧。”
言下之意便是须行见礼。
沐遥抬眼看了一眼站在轩辕亦辰身后的美貌女子,眸光微一暗,果然是绝色无双,虽不及小郡主的清纯,但却不泛媚柔,想来当初轩辕亦辰割爱之时也是下了一番狠心。
孟嫣然原本哭得梨花带雨,此刻却被轩辕亦辰的一句话怔了神,而后才略带疑惑的瞥向沐遥,在看到沐遥脸上的面纱之时,眼中竟升出几分寒意来,而后不动声色却极不情愿的挪着碎步上前,随意福了福身,道:“臣妾见过宸妃娘娘……”
“三弟妹免礼!”轻柔的声音轻轻响起,使得原本就不打算等沐遥那句请起就站起的孟嫣然又是一怔,蓦地,她抬首对上沐遥的眸子。
然,沐遥却只是温婉一笑,眸光清澈纯静,寻找不到半点捉弄的蛛丝马迹,但是刚才那句‘三弟妹’,却让孟嫣然周身紧绷起来。
孟嫣然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皇贵妃不紧不慢的道:“妹妹,杜王爷身体不适,你与你的‘三弟妹’还是日后再交流感情吧,还是让杜王妃去照顾杜王爷......”
皇贵妃的失德言语,让陈文倩顿时慌神,但是阻止却已来不及,太后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严肃,皇上更是敛下了之前的笑容,道是沐遥笑了笑,低声附和,道:“皇贵妃娘娘说的是,臣妾多事了。”
沐遥这句话,说得了无力气,像是受极了委屈一般,心头却冷笑皇贵妃的拈酸吃醋,陈文倩一听沐遥的弦外之音,赶忙打圆场,却听到轩辕亦辰低沉严肃的声音:“来人,送皇贵妃回‘凤栖宫’静思几日……”
众人皆愣,即使是沐遥与杜王妃,目光全部聚集到皇帝身上,但皇帝却一脸隐怒,刹时,皇贵妃嘴巴张得老大,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万分惊慌,但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而陈文倩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片刻,在众人见到王公公左右为难的走上前时,才知道刚才并非自己的幻觉。
“皇上,皇贵妃娘娘她……”陈文倩几乎是立刻上前向为皇贵妃说话,但却被太后打断,“文倩,你现在送皇后回去.......”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气氛渐渐凝重,陈文倩刚迈出两步,还未走到轩辕亦辰身旁,便被如此生硬的打断,愣怔在原地,尴尬的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略带苍白的面容顿时更显苍白。
直到王公公机灵的走到陈文倩身边,恭敬的提醒:“充容娘娘,请......”
她才蓦地回神,但却是抬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轩辕亦辰后,才低首咬着贝齿走到皇贵妃身边劝了几句,而后扶着神情略显呆滞的皇贵妃相偕离开。
太后望着那二人离开,气得不行,看来她对皇贵妃却是失望致及,但却未说什么,只是回首瞥了皇帝与沐遥一眼,重重的叹了声气,随口唤了句杜王妃的闺名,进了寝殿内询问太医的诊治情况。
沐遥望着皇贵妃频频回首的身影,心头却有些泛凉,抿着唇,转身,望着一脸沉默不语的轩辕亦辰,轻声询问:“皇上生气了?”
或许是从未想过轩辕亦辰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给皇贵妃下马威,因而沐遥一时竟找不到更好的说辞。
轩辕亦辰望着沐遥,久久不语,而后抬起手轻抚着沐遥的长发,叹息了一声,道:“朕不生气,朕早已被周围的一切磨去了生气的权利。”
沐遥的身子微微僵住,突然有一瞬间竟不敢看他的眼睛,但他那修长的指头却偏偏勾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他平静却又暗藏骇浪的深邃。
“皇上的话……臣妾不明白......”沐遥有些口词不清的轻呢。
此时此刻,她当真不知该如何反应,这个男人仿佛知道很多,却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那眼神好似疲倦万分,但却又像有十足的把握,迷幻的令她无法辨明。
听了沐遥的话,轩辕亦辰缓缓低下首,近得几乎是与沐遥气息相闻,而后,他闭上眼睛,淡淡的道:“沐遥不用明白,只须……待在朕的身边看着。”
轻柔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但却让沐遥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让沐遥下意识的轻喘,抿唇道:“臣妾会一直在皇上身边,一直.......”
一直……
轩辕亦辰睁开眼望着沐遥清澈的双眸与微微颤抖的身子,轻笑起来,手指抚上她的面颊,倾身吻上了她的眉。
“沐遥,为什么你总是说得那么令朕动心呢……可是,却又不能做到.......”
状似亲昵的话在沐遥耳边响起,那样的轻柔,却轻柔的像把凌迟的刀剑,让沐遥惊愕的推开他,但是身子却被拉进他的怀中,环在腰间的那只大手,那样的有力,却又那样的,令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