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遥轻笑,虽面隐面纱,但那笑中却含七分虚弱,素手握住太后那戴着碧玉护甲的手,软声细语的道:“这是臣妾应该的……”
言语刚落,便用手轻掩唇角咳嗽了起来。
轩辕亦辰见沐遥咳嗽,眉宇轻动,随即轻摆长袖,跨上前几步,黑色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也是万分温柔的执起沐遥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轻抚着她的背,低沉道:“爱妃病体,就该在‘关雎宫’休息,怎么跑到这来了?”
沐遥轻笑,虽然气息虚弱,但却较之往常更为温婉可人,素手上一只翡翠玉环点缀着青葱,回握轩辕亦辰的大掌,神态有些疲倦,但却振作精神,轻声道:“臣妾听说宛如姐姐被关押了,因而特来向太后跟皇上求个情……”
话音刚落,只见太后与轩辕亦辰均是一愣,想必原本都不想在她面前提级此事,更意料不到沐遥竟会出此言语,一时之间都无法回应。
太后的神情有些僵硬,而赵公公更是愕然,他一手扶着太后,微微抬首望了沐遥一眼,而后又随即低首,浓眉紧拧,像是在思索什么。
“嫣儿为何要为贤妃求情?”少顷,轩辕亦辰冷沉开口,他一手握着沐遥的素手轻轻摩挲,双眸紧紧的凝视着沐遥那双清澈而无力的眸子,眼神中染满宠溺,但却又带着几分冷意。
沐遥感受到了他手中的力道,身体的虚弱使得自己不得不将另一只手也依附在他身上,气息有些混乱,但却依旧勉强笑道:“臣妾一直在想,宛如姐姐性格温顺,才思敏捷,更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物,又怎会如此对待臣妾,必然是宫人想借以陷害,所以臣妾……”
话未说完,沐遥的眼前就一片漆黑,颓然瘫软,轩辕亦辰心头一窒,忙将她揽住怀中,眼神渗入一丝怀疑,仔细凝望着她的面容,这才发现她虽点了少许脂粉,却依旧遮掩不住苍白。
而太后则是大惊失色,顾及不了其他,慌忙喊道:“快,快传太医!”
赵公公疑惑的望了瘫软在皇上怀中的沐遥,在瞥见脂粉下那病态的容颜时,这才放下心头的芥蒂赶忙奔出大殿,向太医院赶去。
一时间,后宫之中又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宫人纷纷猜测沐遥口中的‘陷害贤妃’之人究竟是谁,然答案却也昭然若揭,只因沐遥前往‘思暮宫’之前,只拜访了‘承乾宫’的陈文倩。
‘鸾舞宫’内殿,轩辕亦辰衣不解带的守在沐遥身旁,不停的安抚,在即便太医在时也是一样。
沐遥望着这个自己看不透的男子,却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关爱究竟是当真为自己,还是感激她放过了他最中意的嫔妃,但最终只是一声叹息,无声的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如同万宠千爱般的抚着自己的面容。
“爱妃叹息为何?”轩辕亦辰温柔细语,低首在沐遥的额头上亲吻,而后暧昧的半是依偎的撑着自己的头,凝望着她苍白但却素洁的面容,伸出手,轻绕着她的长发。
沐遥轻柔一笑,粉唇抿起,双眸含情带羞的望向轩辕亦辰,声似感动:“臣妾只是觉得能这样看着皇上,真好……”
这样的‘福气’可是别的妃子求也求不来的,无论真心假意,他道是的确做了一个‘好夫君’。
轩辕亦辰握着沐遥的手僵了一下,但下一刻却又轻笑起来,修长的指尖从发丝间滑进她的项颈中,而后轻捏住她的下巴,一双炽热的眸子似要将她锁住,低沉道:“爱妃的确懂得如何讨朕欢心,朕的心,几乎是嫣儿一个人的了......”
这次,沐遥有些失魂,不因轩辕亦辰那掺杂多少虚伪的言词,而是他竟在话落之时亲啄了她的唇,而后将自己搂进了怀中,竟未和衣就躺在她的身旁,为她取暖。
沐遥的心头有些颤动,她望着轩辕亦辰的侧脸,却失去了继续演下去的冲动,秀眉微微拧起,脑海中突然闪过瑶月那张与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下一凛,敛睫,所有的悸动随之消退,只剩下一派冷然。
“是么?若嫣儿能永远如此拥有皇上那该多好……”沐遥轻声叹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钻进了轩辕亦辰的怀中,言语之间的真假仿若再不重要,因为,心累了。
听到了沐遥平缓均匀的呼吸,轩辕亦辰的眸光渐渐变暗,他凝望着怀中娇小的人儿,那淡然的清香隐隐约约,另人无法琢磨,正如那双深沉得清澈的眸子一般,剑眉微拢,却也不再想什么,只是紧紧的搂紧沐遥,闭上了眼……
正午,‘鸾舞宫’内一片寂静,太后侍佛而去,大殿前只剩赵传静守,其余宫女则是跟随太后太妃进了佛堂打禅,因而大殿之内一眼望去,空无一人。
‘思暮宫’中,被关在偏殿面壁思过的贤妃苏宛如跪于佛像前,但却无半点胆怯慌张之色,她一手持佛珠,一边念着佛经,但却显分外烦躁,少许,只见她秀眉轻拢,啪的一声将佛珠摔在地上,气恼的起身,狠狠的踢了一脚佛台。
“娘娘,使不得!”一名年老的宫女匆匆前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色尽带惶恐,连声道,“娘娘息怒,息怒啊!”
门外,一名青衣宫女听闻声音也跟着跑了进来,一见烛台东倒西歪,脸色顿时苍白,但神色还算镇定的走进内殿,对着那名年老的宫女道:“赵嬷嬷,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一下,小心皇上跟太后来!”
赵嬷嬷一听,大惊失色,忙起身收拾东西,而那青衣宫女则是不急不缓的走到苏宛如身后,轻抚她的背,轻声道:“娘娘顺顺气,奴婢有好消息,想来过不了几日,这‘思暮宫’的门口可以重新开启了!”
说罢,扶着苏宛如坐在一旁。
苏宛如一脸清高之色,不若往常的内敛温婉,她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难道是那个丑妇为本宫翻案了?哼,我道是小看了这个南宫嫣,没想到她比陈文倩还有些手段!”
说着,心头更是气闷,一甩素袖,转身坐在了贵妃椅上,闭上了眼,但那青葱素手上的碧玉指环却一声声敲击着桌面。
青衣宫女轻柔一笑,俯在苏宛如耳边嘀咕了两声,而后掩嘴笑起来,只见苏宛如猛的从椅榻上站起,声音带着惊讶,低声道:“青容,你说的那是真的?”
被唤作青容的宫女点首微笑,有些得意的抚了抚鬓边的长发,眼角露出一丝妩媚,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扯了一下丝帕,状似无心的笑道:“大小姐,看来这个南宫嫣并不想与您为敌,若这事当真是她做的,想必也是想联合您之手除去陈文倩!”
说着,青容用手在自己脖子做了一个‘杀’的动作,声音更为轻盈的道:“若非如此,那么便是陈文倩想嫁祸给小姐,毕竟皇贵妃可是早动过这个心思了!”
苏宛如的一双眉眼转动,若有所思的踱步,但却在片刻之后稍稍摇头,玉手扯着丝帕,冷声道:“这两种推测都说得过去,但是不能宫偏殿内的那一大包砒霜又该怎么说?难不成我苏氏养的死士都是窝囊废么?”
青容一听,也觉得事有可疑,毕竟那一大包突然出现的砒霜实在太过蹊跷,可见此事的确是经过谋算,否则又怎么会有人能在十三名死士的眼皮底下翻进‘思暮宫’栽赃,而唯一的可能便是……
想到这个可能,青容秀眉顿时拧成了桃心,她蓦地看向苏宛如,而苏宛如也正在看她,眼中有些说出来的怒火,只听她气恼的一拍桌子,娇喝道:“赵传,本宫饶不了你!”
寝殿内,沐遥渐渐转醒,但额间却一阵难以承受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而出一样,她轻拧秀眉,微微睁开双眼,愣怔的望着明黄色的帐顶,少许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在太后的寝宫内。
侧首,睡前躺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已然不在,身侧一片空凉,沐遥伸手抚住自己的额头,却愕然的发现,自己冰凉的手指一触碰到眉心便疼得难以承受,她心头一骇,慌忙掀开棉被,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跑带了镜子前,却被镜中的景象惊骇住。
清明的镜子中,沐遥那清淡且充满纯然的眉宇之间竟平白的开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沐遥眯起双眼,却还是看不清这花究竟是怎么花,它形状奇特,鲜艳的贴在了自己的眉宇之间,如同朱砂。
沐遥顿时慌了,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竟能生出这种东西,并且刺痛的她难以承受,以至于她的头都有些昏昏然的不清晰。
门外,脚步声突响起,赵公公尖锐且平和的声音起伏在沐遥的耳际,只听他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您要奴才准备的膳食奴才已经准备好了!”
皇上?
沐遥心一紧,回首望着自己的衣服整齐的折叠在屏风旁,她顾不得许多,一咬牙,忍着痛,脚下一个回旋,一把捏住狐裘,随意的披在自己的身上,穿上金丝绣花元宝鞋,而后运了一下内力,悄然无声的落在了镜前,无声坐下。
轩辕亦辰推门而进,手中还端着膳食,他本想上前叫醒沐遥,却在眼眸扫向床榻之时蓦地愣住,刚想回身传赵公公,却瞥见沐遥坐在屏风后的身影。
沐遥拿着画笔,状似点朱砂的在眉宇之间轻扫,当镜中映出轩辕亦辰那身明黄色的九龙金绣图腾时,她抿唇一笑,披散的长发未来得及挽好,回首轻笑,道:“皇上……”
轩辕亦辰在瞥见沐遥额头上的那抹鲜红时,先是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膳食,踱步走向她,站在她身侧,抚着她垂落的青丝,有些打趣的道:“凌云王朝的规矩,女子出嫁既要挽发,爱妃这是不承认自己已经是朕的人了?”
微微一愣,笑意轻敛,沐遥款款起身,眉宇之间带着一副娇柔虚弱之色,面色半点含羞的道:“民间相传,婚嫁女子须挽发,这是要教导女子,长发只能在丈夫面前散落,臣妾是想要告诉皇上,臣妾的心,是皇上的!”
一句暧昧不清的言词,两个心知肚名的人,两两相视,最终,轩辕亦辰将沐遥的身子搂进了怀中,轻抚着她的背。
原本,沐遥以为轩辕亦辰必然会说什么,但却久久等不到他的声音,许久,他才缓缓放开她,轻抚着她的长发,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白皙的面容,只是轻叹一声,道:“嫣儿,该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