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沐遥走出梅花林,在御花园中的水井旁站立,素指绕鬓丝,心头压抑至极,忽而仰首凝视天色,寒风乍起,天色昏沉,卷起无数残叶飞舞零落,伴随梅花香瓣片片飞舞,一阵暗香扑鼻。
轻轻叹息,寒冷的空气中留下了几许热气,转身走向长廊,伸手扶着红漆石柱,羊脂白玉撞击得叮铃作响,长裙步上石阶,缓缓走进正和殿,踏向关雎宫方向。
云澜站在关雎宫门口四处张望,一脸焦急,那小小的三尺地段差点没被她的那双三寸金莲给踏平,当沐遥那一身绸缎锦袍从正和殿的大门出现时,她几乎没有掉下眼泪。
“小姐!”云澜迎向沐遥,眸中含泪,素手扶着沐遥的胳膊,表情甚是委屈。
沐遥轻握住她的手,只是笑道:“莫非是见鬼了?”
看来已经有人来关雎宫找茬了。
云澜的俏脸一沉,万分委屈的道:“小姐,陈充容来了,并且……并且还打了风影一巴掌!”
脚步停滞,沐遥的秀眉轻拧,望向云澜满是气愤却带着委屈的面容,捏起手帕轻试她眼角的泪痕,声音含冷:“一个小小的充容何以如此嚣张?”
看来这地方最难对付的还不是皇贵妃与那野心十足的贤妃。
“陈充容是皇贵妃的亲表妹,素来行事嚣张,但是据传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颇得圣宠,因而……”说着,云澜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关雎宫朝恩殿的门口,正出现了一名众星捧月的华贵女子。
沐遥抬首望去,只见那名女子面容白皙,双眸冷利,朱唇紧抿,但却又含着冷然的讽刺,一身娟红长袍衬托着娇好的身段,轻一挥手,媚态尽显,虽那张脸不及皇贵妃的美丽,但却多了三分羁押群芳的气势。
好一个百花丛中依旧娇的女子,沐遥的心头道是升起了几许敬佩,这样的女子不当身在这华丽却虚伪的后宫战场中,理当遗世独立。
陈文倩望着沐遥,起初眼中的讽刺与不屑在与沐遥眼神交会的那一刹那间愣怔,随后升起了几许疑惑,然此刻却是神色探究,似极为不确定,玉足步下石阶,一双金丝锈花鞋踏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声清脆却含冷的声音响起:“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帝都第一才女,贱妾有幸!”
沐遥轻笑,双眸清澈却又浑浊,令陈文倩看不出任何端倪,柔声却又淡漠的道:“久闻陈充容的芳名,今日才得以相见,嫣儿之福!”
陈文倩眼神一凛,青葱玉手有些不自然的握紧,那日南宫嫣晨省她并未到场,但今日一见,她一眼便可看出眼前的南宫嫣与传闻中的差异颇大,难怪皇贵妃如此不放心,竟三进承乾宫的门,要她来会一会这个昔日成就京陵传奇的女子。
沐遥看出了陈文倩的疑惑,她敛下长睫,转而望了陈文倩带来的两名宫女及一名太监,那两名宫女站在寒风中连身子颤都不颤一下,而那名太监,虽卑微而立,但那气势却微显高贵。
长睫煽动,聪慧的女子,却又有备而来,想必是今日断然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不过……
沐遥再次抬首,藏于面纱中的红唇抿笑,一个清高的女子有时候并不难对付。
“云澜,请充容娘娘进殿歇息,上茶!”
而后踏上石阶,与陈文倩对视,眸中一片清澈,柔声道:“倘若陈充容不介意的话,就请进大殿内小坐。”
然后眸光一冷,又道:“听说本宫的婢女得罪了充容,还请充容娘娘莫要与一名贱婢计较,本宫在此谢过!”
说着,转身径自走进大殿内,毫不理会身后愣怔的陈文倩。
一个高高在上的宸妃称呼一名小小充容为娘娘,是何等的折杀,明明只是婉约间的推脱之词,但从沐遥口中却说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这让一向聪慧深得君心的陈文倩有些措手不及。
她转身望着沐遥的身影,眸再次划过疑惑,而后道:“不必了,贱妾今日来也只是拜访一下宸妃娘娘,如今已是晌午,就告辞了!”
话落,微微福身,飘然离去。
云澜奉茶出来,却见陈文倩已走,有些气恼的放下茶碗,走向沐遥,道:“小姐,这个陈充容如此嚣张,小姐为何还如此......”
沐遥望着陈文倩消失的方向,轻拧秀眉,沉思许久,才轻声道:“轩辕亦辰究竟该是一个怎样的帝王?”
云澜愕然,可是几次想开口却又咽了下去,她疑惑的望着门外飘零的梅花,小姐明明看着陈文倩,又怎扯到皇上身上了?
正想着,却听沐遥轻声道:“知好色乃慕少爱,人知常情……云澜,你说皇上是否是喜好美色之人?”
“呃?”云澜又是一怔,随后将娥眉拧成了桃心,略带不平的道,“那还用说,皇上最宠爱的不是凌氏女么?”
这后宫谁人不知德妃妖媚,甚得恩宠?
沐遥轻声一笑,明回转身进殿,悠然的坐在贵妃椅上,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素手敲击着桌面。
云澜见沐遥摇首,秀眉拧得更紧,一张俏脸堆满了不解,双眸忽闪忽闪的盯着沐遥,道:“小姐为何摇头?”
沐遥放下茶碗,伸手抚了抚了鬓发,而后起身,道:“倘若轩辕亦辰当真真宠凌蔓清,凌蔓清又怎会当真听我的?更何况刚才那个陈充容乃是一名聪慧绝顶的女子,非皇贵妃所能及,你说她甚得君心,又何来之?”
“这后宫里,或许第一厉害的角色是贤妃,但第二个绝对是陈文倩,至于皇贵妃与凌蔓清,那根本占不上什么边!”说着,沐遥的双眸一眯,“若龙凤红烛当真是贤妃所有,那么那位传闻中的温婉女人必有称后的野心,若是如此……”
云澜被沐遥这番话吓得张大了嘴巴,直直的盯着沐遥,许久,才结巴的道:“那……那如何是好?小姐,我们……不是死定了?”
沐遥望着云澜那副蠢样,心头有种想笑的冲动,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上茶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女子的名字,那正是:皇贵妃、陈文倩、贤妃、德妃四人。
云澜有些不明白,神情依旧窘迫。
沐遥指向贤妃,轻道:“贤妃是皇上最信任的女人,但她却想成为皇后。”
云澜点首。
沐遥轻笑:“那若比之陈文倩又如何?”
云澜似有顿悟,忙道:“小姐的意思是让陈充容来对付贤妃?”
“孺子可教……”沐遥点了云澜的鼻尖一下,笑道,“陈充容是皇贵妃的亲妹妹,无论她是否有称后的决心,首先都会与皇贵妃站在一起,联合对付贤妃,如此一来,我们自是省心了。或者,可以过上一段的安身日子。”
“如若对付贤妃只需一个陈充容就够了的话,那么……”沐遥拈起耳边的珍珠坠转了两下,笑道,“这后宫里,必然还有高手隐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