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和骁骑营,王总管倒是提醒我了……”漓陌一面笑着,一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飞快掠过,若瑶看不清她是怎么动作的,只见到白影一闪,然后王安忆和那几个侍卫便如之前的那些死士一般,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火炬全都熄灭了,只有月光,清冷如霜。
漓陌安静的回到离风身后站定,轻声开口:“不能让他们去搬救兵,所以我点了他们的睡穴。”
离风对她的所为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依王安忆为人,必然已经派人入宫去通知轩辕亦辰了。”
“什么?太子殿下不是正在宫中守灵,不满丧期不得离开的吗?”漓陌微微一怔。
离风没有回答她,只是将手伸给了若瑶:“我们得快一些,先到上京城门外。”
漓陌忙道:“漓陌已经按着公子闭关前的吩咐都打点好了,漓珂早就带着人在上京城南客栈里乔装候着了,我刚才在荷风轩外等公子的时候已经放出‘飞荧’,想必此刻他们都准备好一切等在城门外了。”
离风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揽着若瑶的腰纵身飞掠而起。
若瑶闭着眼睛,只听得风声在耳边呼啸,带走过去与前尘。
上京城原本有九道城门,因为皇上的驾崩,国丧期间其余八门皆闭,只留安定门可以通行。
他们到达安定门外的时候,果然见到夜门一众侍从引马等候在那,离风亲自牵过一匹白驹到若瑶面前,静静看她:“后悔吗?”
若瑶暗暗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翻身上马,对他摇了摇头。
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骑上另一匹马,然后淡淡开口:“走吧。”
马蹄扬起轻尘,消散往事如烟,天色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若瑶并没有回头,却也能知道,上京城,渐渐远了。
其实他们的速度并不慢,也走离上京有一段距离了,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莫名的安定不下来。
而就像是要印证她心底的不安一样,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如风的马蹄声,那声音并不大,听起来应该只是一人一骑,却越来越近,而轩辕亦辰的声音也隐约可辨——
“瑶儿……”
离风静静停住了马:“盗骊轻骢是世间难求的良驹,终会赶上来的,既然要做了断,迟不如早。”
若瑶明白他说的并没有错,可是心底,却越发的惶然起来,在刚刚听了雾吟与王安忆这一番话的此时此刻,在已经决意离开的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离宫追来的他。
虽是无可避免的随着众人一道停下了马,但若瑶迟迟不肯回身,而离风几不可闻的轻轻一叹,翻身下马,走到了她面前将手伸给她:“你不要怕,我会带你离开,只是如今这样,不若当面说清,就此恩怨两忘。”
若瑶终是扶着他的手下马,终是慢慢的一个人上前几步,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无措的回头去看,他站在她身后对她微微一笑,于是略略心安,强迫自己定了定神,看向马蹄声近的方向。
是的,如他所说,既然要做了断,迟不如早,她不可能逃避一世的。
一人一骑的影像渐渐近了,轩辕亦辰自马背上一跃而下,一把将若瑶搂入怀中,急迫而紧窒,竟然半晌无话。
若瑶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终究只是闭了闭眼:“殿下,你先放开我。”
过了很久,他才微微松开她,若瑶正想开口,他却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嗓音微哑:“瑶儿,不要离开我。”
“我……”
他并没有让若瑶把话说完,牢牢握着她的双肩:“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在怪我什么,凌家的事情,我的确脱不了干系,如若不是我在朝堂上的动作,他们不会谋反,至少不会那么急不可耐。但是瑶儿,不是他们,便会是我,身在帝王家,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那一场谋反并不是莫须有,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尽全力保你安稳,你明不明白?除了你,我也从来都没有爱过旁人,你又相不相信?”
若瑶没有说话,他也并不要她回答,依旧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眼睛,哑声道:“至于蓿琏,我没有想到她会寻死,你先听我说,她曾经求我放过淑妃,我没答应,也不可能会答应,她或许也知道,所以并没有过于纠缠,只是求我留下她腹中孩子的性命。我所能应承的只是,除非那个孩子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有可能活下来。所以她生产的时候,事先安排好的稳婆用一个弃婴,换下了她与驸马的骨肉,然后送入一户普通农家,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孩子的身份。我不可能告诉蓿琏孩子的下落,她是同意的,也从没有问过,但我没有想到她会寻死。”
“那孩子还活着?现在在哪里?”若瑶不自觉的揪住他的衣袖。
他的眸光微微一沉,避开了若瑶的眼睛:“送孩子的稳婆已经死了,如今并没有人知道孩子是送给了哪户人家,而那个村子里的村民因为旱灾全都离乡外出,所以孩子的下落暂时不明——但是瑶儿,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你相信我,总会找到的。”
若瑶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让那孩子只做一个寻常百姓,或许会更幸福。”
她想,这也会是蓿琏的期望。
家没有了,丈夫死了,而自己的孩子永远也见不到了,在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留恋的了,所以,她才会纵身一跃,那样决绝。
可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小宝贝是好好的,虽然没有锦衣玉食,却能享有现世安稳,会健康快乐的长大,拥有平凡的幸福。
所以,她并不担心。
所以,她纵身一跃的那一瞬间,唇角才会带着微笑。
是不是这样?
轩辕亦辰没有说话,而若瑶缓缓抬眸直视他的眼睛,平静的,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其实我们也一样,如果分开,彼此都可以得到解脱,或许会更幸福。”
他的眼中骤现深痛,他死死的握着她的手,就如同在天地崩塌的死寂与绝望之间,握住最后一块浮木——
“瑶儿,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