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父皇!”
轩辕亦辰一面跪地谢恩,一面状似不经意的冷冷看来,眸中的警告与冷硬不言而喻。
若瑶深深吸了口气,随着他一道叩下了头。
皇上虽然没有明言恩赦,但语气中的松动已经很明显了,这件事情,多半就会像这样不了了之。
而她,却必须对着这个原本就一手造成这一切的人,跪地谢恩。
走出了定乾宫门,明晃晃的阳光刺得若瑶几乎睁不开眼,也将前方轩辕亦辰的身影拖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若瑶垂下眼睫,沿着他的影子,一路走出紫荆宫。
车帘合上,狭小的空间里重又只剩下她与他。
若瑶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殿下,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若是谋反,影不会只带两三个亲随便返回上京的……”
他打断了她的话:“那又如何,就像你刚才听到的那样,凌影身为武将,不得旨意擅自带兵返京,已经是死罪了,更何况,他原本就没有可以不死的理由。”
“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若瑶问。
他看着她,目中似是带上了一丝悯柔神情,缓缓开口:“瑶儿,我在意不了太多。”
若瑶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她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也知道自己或许不该,可是,她没有办法。
“我说的,并不代表圣上想的,”他依旧静静看她,“我只能保证,孩子出世以前,你不会有事。”
“那孩子出世之后呢?”若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罪臣之女,又无太子妃的名分护着,有功绩和民心可依靠,能免一死。”他眸中的悯柔复杂之色愈甚,伸手握住了若瑶的手,“瑶儿,我不会让你有事,但是旁人,我顾不了太多。”
“旁人?”若瑶闭了闭眼,“对殿下而言或许是,但对我来说,影,在这个世间上,他是我仅有的亲人。”
抬眸直直看进他的眼底,若瑶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问道:“从西疆回来以后,殿下刻意让世人知道,甚至夸大其辞的,关于凌若瑶的种种,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
他握着若瑶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从那时起,殿下就在谋划这一天了,是不是?”若瑶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唇边忽而就泛出一抹荒凉而又自嘲的弧度,“殿下一手毁了我的家,现在却又恩许我留下这条命,我是不是应该感谢殿下?”
若瑶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僵了下,却终究只是慢慢松开。
她的心里,忽然就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从前,那一段从她记忆中抹去的从前。
当年,他亲眼看着自己从悬崖上跳下,结束了一切的爱恨纠缠。
而如今,他在极力的保全自己,她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却不知道,到底哪一种才算做真正的残忍,而哪一种,又算仁慈。
恰此时,马车缓缓的停下,若瑶心底复杂而沉郁的情绪,几乎让她承受不住,可是,她却还不能倒下去。
“殿下,房大人、杜大人和赵大人他们几位,已经在前厅候了多时了。”他们方一下马车,王安忆便上前来对轩辕亦辰开口道。
若瑶无心理会这些事端,独自一人走进了东宫,或许是得了轩辕亦辰的授意,王安忆一直将若瑶送到凤鸾殿方才离开。
若瑶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此时此刻,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她告诉自己必须先冷静下来,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理清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去走。
在如今这样的局势之下,若瑶很清楚,行错任何一步,所要付出的代价都不是她所能承受得起的。
回到凤鸾殿,若瑶却并没有见到子衿,听画意说,他们刚进宫,她便出东宫去了。
若瑶料想着她必然是因为牵挂子佩,所以出去打听消息,虽然不可避免的有些担心,但也明白,她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不会出什么事的,反倒是限制了她的自由把她困在东宫中,依她的性子,只怕要被焦虑与忧心折磨疯了。
一面暗自想着,一面走回房间,房间里并没有旁人,只有漓陌一袭白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张单子把玩。
见若瑶进来,她也不起身,依旧拿着那张单子,抬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若瑶:“太子妃,这张方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若瑶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单子,一看之下才知道,那是当日樊逾越开给自己的方子,只是那时,她整个人因为瑶华的事情太过震惊混乱,不过是随手将单子交给了子衿收着,并不甚在意。
后来便出东宫去了茗尘谷,一连串的变故几乎将她的心力耗尽,她压根就忘了还有这么一张方子,不知道漓陌是从什么地方又将它找了出来。
“怎么了?”若瑶问。
她依旧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若瑶的小腹:“太子妃想必还没有用过这单子上的药方吧,也算是走运了。”
若瑶的心微微一顿,将那单子上的药材重又细细看了一遍,却依旧看不出任何不妥。
漓陌笑道:“太子妃就省省心吧,开得出这张方子的人,这世间没有几个,除了公子,大概就只有樊逾越、萧圣音寥寥几个人有这个本事了,你看了也是白看。”
若瑶看着手中的单子,回想起当日樊逾越的话语:“这张单子,的确是樊逾越先生写给我的,那时,他告诉我,若是想要保住腹中的胎儿,就每日照着他的方子服药。”
漓陌笑了起来:“说得是不错,只不过说少了一个字,太子妃若是不想保住腹中的胎儿,倒是可以每日照着这个方子来服药。”
若瑶心下一冷,而漓陌继续略带嘲讽的笑道:“这张方子开得高明极了,即便是宫中太医院院判只怕也看不出任何端倪,这几味药材,看似温补,凑在一起对太子妃自然也无碍,不过对腹中的胎儿如何,可就不好说了,看这方子上写的,偏又特意强调必须‘煎汤代水’,可真算是煞费苦心了,既要落了孩子,又极力避免损伤了太子妃的千金之躯,真是有趣。”
若瑶心底寒意蔓延,勉力扶着案几站稳身子,却还来不及做任何反映,门外,已经传来了子衿的哭声——
“小姐,小姐,现在可怎么办啊,影少爷就要被问斩午门,刑期已经定了,就在三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