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直看着陆香染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决绝,到悲痛,隐忍,到最后的扭曲狰狞,直到再也忍不住腹部传来的那一抹剧烈的疼痛,这才低吼出声:?“我的孩子……”
这时,明月透过陆香染疼痛的眼神,分明看到了她眸中的一抹恨意,那是从内心深处透出的绝望和悲凉,就像先皇后饮下毒酒,临死前的那一刻,别无二致。
凌姑娘,你终于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因为你让一个女人,抛却了最后的纯善,化身来自地狱的修罗鬼魅,成为你前进路上的一把利刃,向殷淑妃、殷家,伸出了索命的双手。
“小主,腌臜婆在宫中不宜久留,奴婢特意让小印子留了门,这就送腌臜婆出去。”采薇说着,向陆香染告了退,便带着腌臜婆离开。
夜,微凉。
略微刺骨的寒风吹在腌臜婆黑色的宽袍上,发出簌簌的响声,采薇将腌臜婆送到小印子看守的侧门口,便转身回了疏荷轩,却不曾想到,就在她离开后不久,一道身影出现在门边,带着得意的笑容。
“腌臜婆,娘娘召见。”
来人带着腌臜婆在黑暗中行走,却在那偏门的不远处,停着一顶轿子,轿子四周的宫人拿着两盏并不明亮的宫灯,又有树色的遮掩,看起来并不张扬。
“参见娘娘。”腌臜婆躬身行礼。
?“事情可都办妥了?”轿子里的女声温柔而清丽,仿若暗夜里的空谷流莺。
?“办妥了,草民亲眼看见她喝下去的。”腌臜婆说着,“娘娘大可放心,襄贵嫔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娘娘的心腹大患也就少了一个。”
“哼,少了一个,还剩一个。”
“草民正要禀告娘娘,娘娘今日身子疲软,并非寻常的劳累困乏,而是药物所致,娘娘宫里有一味牵心草,因四季常青而被用来装点庭院,这草与娘娘屋子里的香薰混合,便成了一种毒药,轻则浑身乏力,重则昏迷不醒,还请娘娘保重。”腌臜婆将这话一字不漏地说着。
“你的话,本宫且记下了,你走吧,往后莫要出现在人前。”轿子里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冰冷,对着腌臜婆吩咐着。
?“草民告退。”腌臜婆躬身说着,从偏门退出,嘴角溢满了笑意。
已经是月上中天,殷淑妃的轿子悄声无息地回到碧芷宫,由方姑姑扶着下轿,在走到寝居的门口时,借着天上的月光,却见庭院里摆着一盆从未见过的草。
殷淑妃停住了脚步,看着那盆草,眼神微闪。
“娘娘,这一盆,莫不就是那婆子所说的牵心草?奴才记得,这是那个囚犯送过来的。”身后的内侍小喜子在殷淑妃的身边,顺着殷淑妃的目光看去,幽幽的说着。
“那个囚犯?你说的是从前先皇后的婢女,叶夕?”殷淑妃心中一怔,问着。
“就是她。早先皇后娘娘让她在御花园当差,帮着内务府给各宫送些花花草草,却不曾想,她竟将主意打到娘娘身上来了。”小喜子说着。
“哼,一个贱婢,她有那个胆子吗?若背后没有人撺掇着,她敢往本宫的宫里送毒草?”殷淑妃冷哼一声,说着。
“娘娘的意思是,这背后有人指使?”小喜子问道。
“保不齐就是那个谨妃,我就说她和那个贱婢怎么这么快就勾搭上了,敢情两人早有谋划,想用这不入流的东西不声不响地害我!”殷淑妃转身,拂了拂衣袖,走进了屋里,才再次开口,“这么多人来来往往,都没个有眼力界的,这草放在这里月余,今儿才被一个外人提醒。”
“也多亏了腌臜婆,否则,娘娘还不知道此事。”方姑姑叹息,“娘娘打算如何?”
“如何?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拉拢那个贱婢想对付我,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殷淑妃说着,进了内室。
方姑姑伺候着换了衣服,翠竹又端了热水过来洗漱,良久之后,才歇下了。
而腌臜婆出了宫,便丝毫不停,一路直奔摘星楼而去。
此时的摘星楼人来人往,乐意盎然,谈话声调笑声不绝于耳,腌臜婆走到摘星楼的后巷子里,从后门进去,几个闪身,便来到密道的入口处。
她进入摘星楼地下密室的时候,凌若瑶正在里面等着,宁辰和夜殇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侧,怀瑾和握瑜恭敬地立在下首。
“属下见过太子妃。”腌臜婆朝着凌若瑶行礼。
“不必多礼,事情可都成了?”若瑶笑着,问道。
“成了,太子妃,襄贵嫔选择打掉了孩子,而淑妃也将目光转向了谨妃娘娘,一切都在太子妃的算计之中。”腌臜婆点头。
“既如此,那就让她们去斗吧,她们斗的越惨烈,我们的机会也就越多。”若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当后宫你死我活的时候,朝堂……也该翻天了……”
?“太子妃果真神机妙算,不过我倒真想知道,那襄贵嫔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就这么让她给折腾没了。”握瑜到底心直口快,直接开口问着。
凌若瑶没有做声,腌臜婆却笑了:“襄贵嫔肚子里的胎儿不过三个多月,还未彻底成型,哪里有男女之说呢?是男是女,不过看有人想我说什么罢了。”
“这么说,殷淑妃是彻底起了杀心?”握瑜说着,再次开口,“不过这招也高明,让襄贵嫔自己动手,也免得她身上惹了一身腥。”
“高明的不是殷淑妃,是她背后的那个人。”若瑶这才开口,“这一切,虽然是我在操纵,但却是那个人的主意,倘若她不肯走这一步,事情未必会这么顺利。”
“说起揣度人心的本事,谁也比不上太子妃,若是那个人知道太子妃将她算计了,脸色不知该多难看了。”怀瑾也笑了,“更有趣的是,她们自以为走了一招妙棋,却不知腌臜婆本就是太子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