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弱质,我见犹怜,轩辕亦辰自然也不例外。
他虽是没有直接伸手去扶凌蔓清,却柔声出言劝慰道:“清儿起来吧,太子妃本就不是拘这些虚礼的人,日子久了你便知道了。”
他这一出言,自然有伶俐的丫鬟太监上前将凌蔓清扶起,凌蔓清依旧轻咬下唇,犹豫了片刻,还是怯怯的看了若瑶一眼,然后轻轻开口道:“清儿只是不愿意尚未过门便替殿下惹人闲话,不知道是不是让太子妃不高兴了?”
若瑶笑了起来:“凌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话,你一心为了殿下着想,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若瑶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嫉妒,还是因为那一晚在紫荆宫蓿琏长公主居所旁无意间听到的对话给了她太过先入为主的印象,她直觉觉得,凌蔓清变了,变得远非面上所表现的那样娇怯温柔,自己没有办法去喜欢她,也并不想,强迫她自己。
“好了好了,咱们别光站在前殿说话,多累人呀!”蓿琏长公主娇笑着转向轩辕亦辰,“皇弟,你这就带我们去看看清儿的新住所吧,顺道啊,让清儿也熟悉一下你这东宫。”
她这样一说,宫里派出护送轩辕亦辰回东宫的一众太监侍卫中,为首的一人便跪下求道:“公主殿下,可不好耽误了回宫的时辰,陛下还等着复命呢。”
蓿琏长公主眼波冷冷一扫,面上却是娇娇柔柔的笑着:“图公公,你可是越老越糊涂了,父皇既然肯准了我让我跟着皇弟出来,那就是他老人家默许了我玩个尽兴再回去,你连这个都看不透,怪不得那么多年了,都没能重新把内廷总管的位子从吴哲手里再抢回来,你要是再不带识人的眼色啊,只怕连御前,都够不上资格伺候了呢!”
那图公公面上青一阵紫一阵的,过了半晌,只是恭身行礼道:“奴才谨遵公主教诲!奴才谢公主提点!”
见他如此,其余众人自是更加不敢再有异议,于是蓿琏长公主笑道:“清儿,走吧,咱们跟着皇弟一道去看看你的韶仪馆,你知不知道,这可是东宫里面建得最精巧的院落了,皇弟因为你要来,又是修葺整顿,又是跟父皇讨了宫里的多少奇花异草来布置其中,真可谓是大费苦心啊,我都等不及要去看看这如今的韶仪馆变成什么样了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一手拉了凌蔓清,一手去挽轩辕亦辰,便欲往这东宫内院走去。
那一众太监侍卫,自然只能规规矩矩的跟在她身后。
若瑶看着轩辕亦辰的眸光穿越人群,落到自己身上,却尚未开口,便听得凌蔓清娇柔甜美的声音含羞轻笑的响起:“让殿下费心了,清儿真不该提喜欢花草的事。”
“瞧你说的,你不知道他做这些的时候心里可甜着呢,对吧,皇弟?”蓿琏长公主掩嘴笑道。
凌蔓清粉颊羞红,并不说话,只柔情脉脉的静静看向轩辕亦辰。
而他早已经将视线放回到她的身上,微微一笑。
恰此时,蓿琏长公主如同突然想起若瑶的存在似的,回眸笑道:“弟妹要不要跟我们一道去走走呢?”
若瑶唇边的微笑如仪,直视蓿琏长公主笑意盈盈的眼睛开口道:“我成日无事只能待在东宫之中,所有的地方都走遍了,你们招呼凌小姐便好。”
回到凤鸾殿,纵然是不可能一点都不去在意,但已经没有了当日在相府听肃妃道明一切时的那种震痛凄伤。
若瑶淡淡一笑,告诉自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也相信,终有一天,自己能够真正淡然。
轩辕亦辰到凤鸾殿的时候,若瑶正在抚筝,小丫鬟在门外通传,她恰好拨出最后一节音符,于是收手,起身,对着他温静的福了一福:“见过殿下。”
他看着她,刚欲开口,子衿带着几个小丫鬟端着茶水点心走了进来,看他的眼神里虽有怨忿,但更多的,却是期待,不住的看看他,又看看她,隐隐焦急。
若瑶心底微微一叹,却只是垂下眼眸,一味的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并不想多说什么。
隔了许久,终是他先开口:“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若瑶淡淡一笑:“殿下希望臣妾问些什么?”
他看她的眼眸一点一点转深,有太多晦暗的情绪一闪而逝,她看不透,也并不想再去分辨。
他终究是什么话也没有再说,若瑶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远,唇角,一直带着极淡极淡的微笑。
“小姐,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为什么不好好和他说说,现在这个样子,现在这个样子……”子衿急得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若瑶淡淡一笑,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傻丫头,到了如今,我说与不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不会改变什么的。太子殿下不会因为我的话,就不去娶凌家小姐,也不会因为我什么都不说,就不承认我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可是,可是……”她一脸焦急,却又无法找到合适的话语来表达此刻心中所想,于是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好了子衿,去厨房看看燕窝炖好了没有,我有些想喝了。”
若瑶不愿意她为了自己这样难受,也不愿意她再继续说下去,于是想要转换她的注意力,也知道因为这段时间自己胃口一直不好,她没少操心,这样一说,必然是有用的。
果然,她胡乱抹了抹眼角的泪,一面小跑着出去一面道:“我怕他们做的不合小姐的口味,一早就亲自去准备着了,一直用小火煨着,现在应该刚刚好,子衿这就去给小姐端来。”
若瑶看着她急急跑出去的背影,心底长长一叹。
她不是不知道子衿是为了自己好,只是生命中,终究是有太多事情,没有办法去强求。
就像她曾经以为,若耶溪畔的那一片海棠花林,就是她永远也不用走出的美好一样。
就像她曾经以为,她和轩辕亦辰之间,或许可以不只是利益联姻那样简单一样。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曾经以为她可以。
可是终究是,把一切想得太过单纯。
他说,有什么是想要问他的。
可是问什么呢?又怎么问?
问他,为什么左手承诺右手伤害?
问他,为什么在每一次她以为他们之间更进了一步的时候,一抬眼,却发现面前有一道更深的鸿沟。
若瑶不是不知道,他娶凌蔓清,除了那肖似的容颜,或许还有其他思量考虑,甚至是,所谓不得已的苦衷。
可是这些于她,已经不再重要了。
她能明白,甚至可以尝试着去理解,却没有办法让自己毫无芥蒂的接受。
她甚至不想去听他的解释,因为即便这一次她最终谅解了,却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还会怎么做,而到了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并不是在逃避,只是真的不想,再一次次的经历,期望与失望之间,让她日益不堪负荷的巨大落差。
并没有觉得委屈,其实,只要不再期待,也就无谓伤害。
原来嗜血冷酷的凌若瑶,好像慢慢回来了,只这一次打击,足以让她变得冷血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