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瑶,我没事,你先出去,不用管我。”影虽是跪着不敢动弹,却扭头对她开口道,眉目之间有几分焦急,倒像是在担心她不肯出去而惹了离尘生气,也一并受罚一般。
若瑶看着他的唇色冻得微微发青,背上有几道伤口已经渗出血迹,不由得心内一疼,这初春的天气,仍然极冷,饶是他身子骨结实,怎么能禁得住这样的折腾。
魄眼中不忍,可是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离尘,终是什么话也不敢多说,缓缓的放开了握着若瑶的手。
若瑶心底微微一叹,垂下眼睫,走到离尘面前规规矩矩的跪下,轻声开口道:“师兄是茗尘谷之主,教训弟子原属应该,我原本绝无半分插话的余地的。只是如今影刚刚凯旋而归,明日紫荆宫中还有皇上亲设的庆功宴在等着他,若是缺席,这可是大不敬之罪。而即便是他去了,若让皇上看到他身上有伤,也不好交代呀。”
离尘神色微微松动了些,却仍是铁青着脸一声不吭,于是若瑶继续低垂羽睫,敛容轻道:“这次的事情,归根结底错全在我的身上,影如果没有远赴西疆来寻我,也就不会生出这许多事。如今看他一人受罚,弟子心中实在难受,如果师兄执意不肯原谅他,弟子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陪他一径跪下去吧。”
话音刚落,影已经急急的叫道:“凌若瑶,你发什么疯,地上寒气这么重,是你受得了的吗?谁要你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谁要你陪我跪?是我自己不愿意娶蓿琏长公主,与你何干?”
若瑶不理他,径直跪行到他身边,他越发的急了,又因为受着门规不能起身,只得对着魄连声唤道:“魄,你快让她起来呀!”
魄面色亦是焦急,转向离尘:“师兄,你看这……”
离尘却并不理会魄,沉着面容对若瑶道:“连他自己都说了,这件事情与你不相干,你如今这样做,是在要挟我吗?”
若瑶垂眸轻道:“弟子不敢,只是师兄责他,弟子责己,只有这样才能心安。”
“不敢?我看你分明就是!”离尘怒极,冷冷一笑。
若瑶心中难过,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是依旧端端正正的跪着,面对尊师灵位。
魄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向离尘开口道:“师兄,他们不懂事,你生气是应该的,可是千万不要气坏了。我先陪你回谷,影这里,让凌姑娘好好同他说说,他们感情好,凌姑娘的话他会听的。”
离尘冷冷道:“她都敢来要挟我了,你以为她还会劝影什么话吗?他们大了,翅膀硬了,眼睛里也没有我这个师兄了,更没有这个夜门!”
若瑶心中一痛,越发的垂下眼睫,强咬住下唇方没让自己掉下泪来。
而魄长长一叹:“他们再不好,也还是我们夜门的弟子,看他们这样,你就不心疼吗?这天寒地冻的,祠堂里面寒气又重,真的冻出病来可怎么办,明天晚上可是还有皇上亲设的庆功宴啊!”
离尘看了跪在尊师灵位前的若瑶和影良久,终是什么话也没说,拂袖而去。
若瑶知道他是饶过影了,可是心底,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想起了他方才对自己行大礼时,发心微闪的银丝,心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魄自然是没敢理会若瑶和影的,急急的跟着离尘出了祠堂,她和影自然也不敢起身,就那样跪着,她无心开口说话,他却也是沉默,直到其他弟子奔进了祠堂,手忙脚乱的搀扶他们起来。
到了影的节南山居,有人在内间帮他上药,其他人嘱咐若瑶好好劝劝影,便纷纷回了茗尘谷。
若瑶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外间,影不一会就上好药换了衣裳出来了,走到她身边道:“凌若瑶,师兄是在生我的气,不关你的事情,你不要自责,他也是被我气过头了才会说那些话的。”
若瑶勉强笑了一笑:“我知道的。”
他见她这样,顿了顿,又道:“你本来也是为了我才会那样做的,又不是真的存了忤逆要挟的心思,师兄是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你就不要再钻牛角尖了。”
她苦笑:“可是,不管有意或者无心,我真的是在赌师兄的不忍心。”
他一愣,随即又很快朗声道:“那也是因为……”
“好了影,你不用再找借口宽慰我了,”若瑶出声打断他的话,“有没有做错,应不应该,其实都是心底自知的事情,我不后悔,也就是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若瑶,而她不愿意继续想下去,转了个话题开口道:“怎么样,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他摇了摇头:“一点小伤罢了,我只担心师兄被我气坏了身体。”
若瑶轻轻一叹:“你也知道会惹父亲生气,为什么脾气还是那么犟呢?”
他冷冷一扬眉:“皇家公主,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而这个蓿琏长公主,又要更费油一些。你看看她做的那些事情,遍选俊美少年到她宫中伴游玩乐不说,还与朝臣走动过甚,一个女人,哪来的那么强的权力心,要我娶她,我不如直接出家算了!”
若瑶轻轻一叹:“你不愿意,可以把原因向师兄说明呀,又或者,你去跟他好好说,就说你年纪还小,不想那么快成家,师兄疼你,总会有转圜余地的,何苦像现在这样硬着干,闹得那么僵呢?”
他的声音听来有些闷:“凌若瑶,你知道我素来最烦这些拐弯抹角的事情了,对旁人那是逼不得已,我不想对自己的亲人要这样。我原以为师兄能明白的,也不会逼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若瑶有些难受,正欲开口宽慰他几句,他却已经很快的调整过自己的心态,对她一笑,只是不知道是真的释然了,还是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她只能轻轻叹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对她笑了一笑:“我已经想好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若瑶有些疑惑,正欲开口问他,他却明显的不想多说,放松身体靠在身后的窗棂上转换了话题,对她笑道:“凌若瑶,都怨你,要不是你,我还好端端的在枫林里面狩猎呢,现在倒好,倒等来一个甩都甩不掉的公主,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她虽然仍是有些担心,但看着他这样刻意做出的轻松姿态,也只能配合的微微一笑:“猎物是那么好狩的吗?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偏就那么认死理。”
他笑道:“不是说太子殿下小时候就在那里救过人吗,我也不会比他差。”
若瑶轻笑出声:“这样的传言多了去了,你也相信?”
话音刚落,而若瑶的心,几不可察的,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