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辰微微一笑,却并不出声阻止,他走过来站到她的身旁,任由一众下属纷纷行下礼去。
他的声音微微带笑,淡定从容,在这漫天飞雪之中:“你是我轩辕亦辰的正妃,是这世间可以与孤比肩而站的女人,没有什么是当不起的。”
若瑶抬眼看他,他没有看她。侧脸的轮廓,印在风雪之中,英俊异常。
那一刻,若瑶微微垂下眼,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某根柔软的弦,被轻轻触动。
几日后,邺城北城门外,亦辰亲点三军,整顿待发。
若瑶换上了一早准备好的衣裳,亲自捧了饯行酒,款款步下城楼。
虽然她此行并没有准备女装,可为了这一日,仍然是让璟妍跑遍了整个邺城买来可以找到的最好的绫锦,亲自动手,日夜赶工,精织细缝煞费苦心,终于在今日赶制出了这件粲然生辉的华服。
红色牡丹绫锦长裙逶迤曳地,裙摆处金丝秀成的凤凰振翅欲飞,她一手轻轻挽绮罗金丝软纱,腰际系的正是那块凤血玉。
西疆边远,民众难得窥见天颜,对皇族成员总是带着莫名的向往与崇敬。若瑶面带雍容完美的微笑,仪态端庄的轻移莲步,向亦辰缓步而去,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宫廷礼仪的最佳典范,留给世人一个合乎想象的身影。
此时此刻,她代表的,不再是她自己一个人,而是轩辕亦辰的妻子,凌云王朝太子妃凌若瑶。由于她找不到合适的钗环的缘故,她在拢起的鬓发间,斜簪了几支寒梅,倒比那些普通的珠花多了几分的灵气与飘逸。若瑶闻着淡淡的梅香,仪容优雅的福下身去,然后双手举起这饯行酒,虔诚祝祷:“第一杯酒,愿天佑我朝,战无不胜!”
她将酒汁洒于尘土。再斟满金杯,微笑着捧与亦辰:“第二杯酒,臣妾恭祝殿下旗开得胜!”
他接过,淡淡一笑,一饮而尽。
她再亲手斟满第三杯酒,仪态端庄的对着亦辰身后整装待发的三军将士扬声道:“第三杯酒,凌若瑶敬我朝诸位勇士,我与你们的妻子,姐妹一道,在邺城等众位英雄凯旋归来!”
“誓破羌族!誓破羌族!誓破羌族……”一时之间,三军将士豪情万丈,声音响彻云霄。
亦辰微微笑着,自若瑶手中接过金杯。缓缓举高,顿时,原本人声鼎沸的地方再无一人说话。
只听得他的声音坚毅笃定的响起:“诸位勇士,今天,我们为了保卫家国,守护我们的父母,妻子,姐妹而战,亦辰在此与众位同饮此酒,来日必当以富贵相见!”
将酒杯交还给她的时候,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覆盖上了她的手臂,沉稳而温暖,安定人心。
他定定的看着若瑶的眼睛,极轻极缓,却是一字一句的开口道:“等我回来。”
她沉柔的看着他,轻轻的点头。
他微微一笑,松开了她的手,姿态潇洒的翻身骑上“盗骊青骢”,白羽铠甲的背影渐行渐远,只留给世人一个风姿惊世的背影。
若瑶在远去的三军之中寻到了秦昭的位置,马背上的背影沉默坚毅,挺得笔直,仿佛永远也不会被压垮一样。
这个人,在所有西疆民众的心目之中,便是他们的希望和天神。
她没有找到影,他混迹于千千万万个普通士兵之中,任她极目去寻,也看不到。
然而,她却能猜得出他此刻脸上的意气风发,戎马铠甲,杀敌报国,本是他的信念与追求。此番得了机会,他如何能不豪情万丈,兴奋难当?
或许正是应了“不打不相识”这句老话,那日影与秦昭比试过后,彼此都生了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心。影就不用说了,早在尚未出征的时候,他便已经日日追着秦昭,或比剑,或是共同探讨兵法。
而秦昭倒也乐得与他一道,影虽然博学聪明,但是毕竟缺乏战场上的实战经验。不若秦昭历练,也因此有很多地方需要向秦昭请教。
每一次,秦昭都极有耐性的同他细说,而影在一旁,专注倾听。
不由得感慨这世事的难料,影与秦昭,一动一静,性子南辕北辙,就如同他们生活的地方一样,京城与西疆,相去何止千里。
然而,偏偏就是这两个人,在机缘巧合下相遇相识,惺惺相惜,竟成就了一段莫逆之缘的开端。
若瑶寻不到影,于是便重新去看秦昭的背影,她知道,影必然是在他附近的某个位置,带着一脸的跃跃欲试的神情。
其实不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但是她愿意相信影。她的故交是那样的优秀出色的男儿,自当在西疆这片广阔而美丽的土地上,绽放光芒。经过战争,经过血与火的历练,最终蜕变成为真正的伟岸男儿。
她相信,他必定可以做得到!
回到邺城,若瑶依旧住在邺城官府衙门之中。由于绝大多数的兵士都跟随亦辰一起上阵征战去了,人手方面不免捉襟见肘。
于是她便吩咐撤去了那一层又一层的守卫,成天等着前线军报传来。
“禀告太子妃,前线军报——我军与羌族在翰海沙漠处激战,杀敌无数!羌族再度后撤三十里……”
……
“禀告太子妃,前线军报——羌族军夜袭我军营地,欲火烧我军军粮,幸得飞龙将军帐下一名士兵及时警觉,未能得逞……”
……
“禀告太子妃,前线军报——我军再次与羌族军激战,杀敌八百,俘获马匹兵器无数……”
……
这些八百里加急军报,日复一日,从前方战场中,传到若瑶的耳中,再由她亲自封好,快马加鞭的送往京城,一日一日,未曾间断。
待到亦辰离开邺城的第一十八天,她终于盼来了长久一直等待着的捷报。
“禀告太子妃,前线军报——我军已经大破羌族,不日便可班师回邺城!”
由于牵涉机密,每日传送军报的人皆是同一个人,所以那个声音相貌她是记得的,也因为如此,乍然之间听到这样一个沉稳之中隐含霸气的声音,若瑶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笔,抬眼望去。
这一看,不由得真真正正的心惊而遍体生寒。
那人亦是深深看着若瑶,一面缓步上前,一面重又开口道:“所以,我没有时间了,只能委屈太子妃,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