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它们已经用它们的习性回答了我们。嗜好和习性,并不完全基于形体的结构。在决定物质的定律上,还存在决定本能的定律。
在我居住的区域中,生活着白面孔合斯,无论从它善于歌唱或庄严的风采上,它都算是昆虫中的首领了。它有灰色的身体,一对强有力的大颚及宽阔象牙色的面孔。它并不是难捕捉的昆虫,只是这种昆虫不太多见。在夏天最炎热时候,我们可以看见它在长的草上跳跃,特别是在向阳的岩石脚下,松树大多在那里生根。
白面孔合斯在希腊语中是咬的意思,这个名字很适合这种昆虫。它确实是善于咬的昆虫。假使这种强壮的昆虫抓住了你的指头,你要当心一点,它会将手指咬出血来。我在捕捉它的时候,特别提防它那强有力的颚。它的颚和两颊边突出的大块肌肉,显然是用来切碎坚韧的猎物的。
我把白面孔合斯关在笼子里,我发现蝗虫、蚱蜢等任何新鲜的肉食,都适合它们的口味。
蓝翅膀的蝗虫,更是经常的美餐。当食物放进笼子里,常常会引起一阵骚动,在它们饥饿的时候,这种骚动更强烈。它们一步一步很笨重的向前走进。因受长腔的阻碍,所以它们动作迟缓,有些蝗虫立刻被捉住,有些跳到笼子顶上,逃出了合斯所能触及的范围。
因为合斯的身体笨重,所以不能爬到笼子的顶端。不过蝗虫只能延长它们的生命而已。或因疲倦,或因被下面的绿色食物所引诱,它们忘记了危险,来到笼子下面,于是,合斯又吃到了一顿美味佳肴。
虽然合斯的智力很低,但是它也有一种科学的杀戮方法,如同我们在别处所见的一样。它常常刺捕获物的颈部,咬它主宰运动的神经,让捕获物在最短的时候内失去抵抗力。这是很聪明的方法,因为蝗虫是很难杀死的。甚至头已经掉了,它还能跳跃。我曾见过几只蝗虫,已经被吃掉一半了,但它的神经仍然活着,能支配身体跳跃,最后它居然逃走了。
如果农田附近合斯数量多一些,对于农业可能有相当的益处,因为它喜欢吃蝗虫和一些对于未成熟的谷类有害的昆虫。不过现在它对于保存土地上果实的能力,却非常有限。我们对它感兴趣,是因为它是远古遗留下来的纪念物。它使我们对于一些现今已经消失了的习性,能够有一些初步的了解。
合斯的卵的放置方式很特别,它并不像蝗虫与螳螂那样,把卵装在硬泡沫做成的桶里;也不像蝉那样产在树枝的孔穴里。合斯是把卵种植在土壤里的,就像种植物的种子一样。
在雌性白面孔合斯的尾部有一种器官,可以在土面上掘下一个小小的洞穴。在这个穴里,合斯产下卵,然后,把洞穴四面的土弄松,用这种器官,将土推入洞中,好像我们用手杖将土填入洞穴一样。它利用这种方法将这个小土井填好,然后再把上面的土铺平。
产完卵后,它并不离开这个地方,它先是在附近散一散步,以作消遣。不久它回到先前产卵的地方,靠近原来的地点——这是它记得很清楚的——又重复先前的工作。
如果我耐心地观察它一个小时,那么就可以看到它全部的动作。加上在附近散步的时间,它至少产五次卵。它产卵的地点,常常靠得很近。
等合斯产完卵飞走后,我察看这种小穴。光有卵放在那里,没有起保护作用的小室或鞘。这一次它产下约六十粒卵,颜色淡灰,形状如梭。
当我开始观察合斯的时候,我就急于想看看卵子孵化的情形,于是在八月底,我取来很多的卵,放在里面铺有一层沙土的玻璃瓶中。八个月的时间它们都呆在那里,没有感觉气候变化的痛苦,没有受到风暴、大雨和酷热的阳光的侵袭。
到了六月,瓶中的卵还未表现开始孵化的征兆,和九个月前我刚取来时一样,既不皱也不变色,反而看起来很健康。然而在六月里,在原野里就常常可以碰到小合斯,有时,甚至已发育得很大。我很怀疑,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它们还未孵化呢?
我想,这种合斯的卵,如同植物种子般的种在土内,是毫无保护、露在雨雪之中的。在我瓶子里的卵,在比较干燥的状况下,过了八个月的时间。因为它们像植物种子一样散播着,它的孵化大概也需要潮湿,如种子发芽时需要潮湿一样。
基于这种想法,我决定做一个试验。
我将原来的卵的一部分放在玻璃管内,在它们上面,薄薄的加一层湿的细沙。玻璃管用湿棉花塞好,以保持里面的温度。这样做好像在种一粒种子。
我的试验成功了。在温暖潮湿之下,卵不久就表示孵化的信号,它们渐渐涨大,壳分明就要裂开了。在两个星期内,我每小时都很疲劳地守候着,想看看小合斯跑出卵来的情形,给我心中的问题找一个答案。
这种合斯,照常例是埋在土下约一寸深的。现在这个新生的小合斯,夏初时在草地上跳跃,它长有一对很长的和头发一样细的触须,并且身后生有两条异常的腿——两条跳跃用的撑杆,这两条腿走起路来很不方便。我很想知道,这个柔弱的动物,带着这样笨重的行李,它是怎样到地面上来的呢?它用什么东西从土中穿出一个小通道来呢?它的触角弱得只需一粒小沙就能将其折断,稍用一点力气就能拉断它的长腿,这个小动物是显然不能从土壤中解放出来的。大家都知道,蝉和螳螂孵化出来时都穿有一层保护物,像一件大衣。这使我想到,这个小合斯从沙土里出来时,一定穿着一件简单而且紧裹身体的衣服。
我的想法是正确的,白面孔合斯和别的昆虫一样,的确穿有外套。
在一个鞘里包着一个细小肉白的小动物,六足平置胸前,向后伸直,丝毫不能动。
合斯为了比较容易出来,它的小腿缚在身旁,另一件不方便的器官——触须——动也不动的被压在鞘的底部。
它的头弯向胸部,大的黑点是它未来的眼睛,毫无生气且十分肿大的面孔,使人以为是盔帽。由于头向胸部弯曲,所以颈部显得十分开阔,它的筋脉微微地跳动,时张时合。因为有这种突出的跳动的筋脉,所以新生的合斯的头部才能自由地转动。它用颈部推动潮湿的沙土,掘成一个小洞。于是筋脉张开,成为球状,紧塞在洞里,这使得蛴螬在移动它的背部和推土时,能有足够的力量。如此,球泡每一回涨起,合斯就向地面前进了一步。
现在的合斯很柔弱,身上还没有颜色,它移动膨胀的颈部钻掘土壁,真是太可怜了。肌肉还未强健的时候,真像是在和硬石抗争。虽然是抗争,但是合斯成功了。一天早晨,在这块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孔道,既不是直的也不是弯曲的,孔道约一寸深,宽阔如一根柴草。合斯就是用这种方法从土里钻出来的。
在合斯没有完全离开土壤之前,这位奋斗者先休息一会儿,以恢复这次旅行后的疲劳,然后做一次最后的奋斗,竭力膨胀头后面突出的筋脉,冲破那个鞘的束缚,它终于脱去了外衣。
现在,它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合斯了,它还是灰色的,但是第二天渐渐变黑,同发育成熟的合斯比较起来,它简直像一块黑炭。大腿的下面有一条窄窄的白斑纹,这是它成熟时期变成象牙面孔的先决条件。
合斯的求生道路很危险,它的许多亲属们,在未得自由之前,有许多因疲倦而死。在我的玻璃管中,我看到很多合斯因为受到沙粒的阻碍而放弃了追求生命。它们的身上长了一种绒毛,霉将它的尸体包裹了。如果没有我的帮助,合斯到达地面就更危险,因为自然界的泥土很糙,有的已经被太阳晒硬了。
这些长有白色条纹的合斯,在我给它的葛盲叶上咬啮,在我给它的居住笼里跳跃,我可以很容易的豢养它,不过它已经不能给我再多的知识了,所以我决定还它自由,以报答它教我的知识,我把个玻璃管和花园里的蝗虫送给了它。
合斯告诉我,昆虫在离开产卵的地点时,如何穿着一件临时的衣服,将那些最笨重的部分,如长腿和触角等,包在鞘里。它又告诉我,合斯在出生前包在身体外面的鞘只能略略伸缩,像一具干尸,但是,为了旅行之便,头颈上生有一种瘤,或颤动的泡。这是一种与生具来的机器,在我最初观察合斯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这个机器是用来帮助合斯走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