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惊醒了在场的两个人,沈千寻抬眸和何中堂对视了一眼,随即低头沉思,自言自语道:“难道说……凶手……是一个女人?”
何中堂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告诉所有人,他也是这么想的。
“从现有的蛛丝马迹看来,这个凶手不是临时起意要杀了何少平,应该是处心积虑,从下毒到最后的陷害,这中间分明计划周密,连现场都收拾干净了,不留下一点痕迹,若非是桌子上的酒水味道出卖了这个破绽,或许连我都会被骗了!”
“郡主殿下的心中,可是已经有了计划?”何中堂问道,现在弟弟的尸体已经解剖完毕,他也不需要继续留在这里。
“看来我还需要到现场重新看一遍。”沈千寻再次感慨,若是有法正在,这种事情怎么需要她跑。
何中堂这一次真正的见识到沈千寻缝合尸体的本领,当真是“天衣无缝”,技巧纯熟,可见她经常做这种事情,不由得寒毛直竖,转身仓皇的离开了屋子,不想再看那血粼粼的画面。
沈千寻出来的时候,溯雪已经在外面等了她很久了,见到沈千寻的时候,便是走上前请安:“溯雪参见郡主殿下!”
“不必多礼,你那边查到些什么了吗?”沈千寻一边走着,一边随意的问着,口吻就好像在二十一世纪和同事交流一样。
溯雪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从骆子苒的供词看来,当日他是被一个自称是何致派来的小厮带到何家别院的,我问过所有人,都没有这样一个小厮,现在所有人都在找这个小厮,只要找出这个小厮,或许就能知道一些真相。”
“衙门的人也在找那个小厮?”
“是,不过溯雪自有溯雪的法子找出这个人,替人做事,无非是为了谋财,这可是一条人命,还是朝廷命官,此人必定是非常缺钱,要么是家中出事、要么就是外面欠债,当然也不排除有把柄落在真正凶手的手里,所以现在我们要一一排查的去寻找,我已经让人去当铺打听了,我留意过,何少平死的时候,身上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沈千寻听得津津有味,她越发觉得,溯雪这个人不是一般的聪明,他有着绝对睿智的大脑和分析案情的理智。
“郡主殿下可能不知道,何少平的脖子上有一块玉佩,是一个观音,何少平一直拿这块玉观音当宝贝,从来不会轻易摘除,当日我看到,何少平的脖子上,少了这块玉,凶手既然处心积虑杀了何少平嫁祸给骆子苒,那么自然不会看上这块玉,唯一会拿走这块玉的人,就是最后一个可能接触过尸体的人。”
沈千寻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你观察很入微,可以说是真正的明察秋毫,我也想过,要回到现场再重新勘查一遍,刚才我解剖过尸体之后,有一个发现,就是这个杀人凶手,应该是一个……女人!”
“女人!”
溯雪抬眸看着沈千寻,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女人”这两个字,随即又很有默契的笑了,沈千寻挑眉,“看来你已经有了初步怀疑的对象?”
溯雪若有所思的点头,“只能是怀疑,但没有证据,说什么也没用。”
“的确,现在所有的表面证供都对骆子苒不利,即便我的解剖结果,也不能证明什么,可以告诉我,你怀疑的目标是谁吗?”
“何少平的妻子,李氏!”溯雪说道,“当天在我们到场的时候,李氏虽然表现的很伤心,但同时也很奇怪,很多细节,都是她自己下意识的做出来的,我一直在留意她。”
“说说看!”沈千寻眼中的赞许多了几分。
“李氏表现的太过伤心,反而有些让人觉得虚伪了,谁都知道,何少平好男风,与家中李氏的夫妻情分早已殆尽,我打听过,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非常不好,李氏偏爱她的几位侧夫,何少平又极少找李氏,所以二人很少碰面,偶尔还会发生争执,试想一下,有几个女人能容忍丈夫偷腥玩男子,何少平死后,李氏的正常反应也该是冷漠以待,就算是哭给何中堂看,也太过了,这只是我当时初步的怀疑,后面的事情,我发现了更多。”
溯雪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郡主殿下再提出疑问,要给何少平剖尸的时候,李氏表现太过激动,反对剖尸,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李氏既然那么心疼和反对,为什么在哭闹的时候,却没有碰何少平的尸体一下,甚至离得很远,正常来说,一个人反对别人动他丈夫的尸体时,都会下意识的拦在尸体的面前,甚至是护住尸体,而李氏下意识的动作,却是远离尸体,我们可以理解为,这是心虚和害怕。”
沈千寻沉默了片刻,“你这种分析,叫微表情分析,但我们还是需要一些实质性的证据,毕竟现在,我们指证的是一个女人,大梁国对女人是十分宽容的,觉不容易随便污蔑女人,所以如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刚才的分析,都只会被别人称作是胡思乱想。”
溯雪点头,“我看过郡主殿下的手札,死者死了六个时辰以上,也就是我需要查出六个时辰之前,骆子苒去过哪里,谁可以为他作证。”
“拜托你了!”沈千寻浅笑。
“郡主殿下,溯雪说过,溯雪会当殿下的耳目,所以这些事,都是溯雪该做的。”溯雪开始打感情牌了,“殿下或许不知道,但是对溯雪来说,殿下就是溯雪的全部,是殿下给了溯雪重生的机会,溯雪只是青楼的男娼,命运坎坷,若是郡主殿下的出现,让溯雪看到了希望,溯雪现在恐怕还只是一个行尸走肉。对溯雪来说,可以离开沉香楼,已经是这辈子不敢想的事情了。”
沈千寻拍了拍溯雪的手臂,“别害怕,你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虽然我不能让你住进海棠苑,但是沉香楼今后也不敢为难你,侯府有点……混乱,你该知道的,我虽然现在赶走了我母亲和朱雅芸这两个麻烦鬼,但不保证,过些日子,他们还会卷土重来,其实你在沉香楼待着也很好。”
“原来郡主殿下是为溯雪着想,倒是溯雪小心眼儿了!”溯雪已经听懂了沈千寻的顾虑就是朱月容和朱雅芸这对极品母女,他不介意帮她处理掉这些后顾之忧,他要做的,不只是沈千寻的耳目,偶尔也可以做一次爪牙。
“好了,我让柠檬陪我先去一趟何家别院看看,现场有没有残留蛛丝马迹,你也去忙你的。”沈千寻走到天井的时候,开口叮嘱了一句。
溯雪原本是想要陪着沈千寻一起去的,但是沈千寻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好坚持了,浅笑着低头,“是,郡主殿下!”
沈千寻看着溯雪离去的背影,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明明是一个成长在淤泥中的男子,却给人一种圣洁的感觉,即便是在阳光下,也好像被蒙上一层冰霜那般飘渺。
沈千寻重新回到案发现场,现在可以肯定这里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从地面大量的血迹看来,何少平并没有挪动过尸体,若果是从别处挪到这里,那么地上不会有这么多的血。
沈千寻蹲下身,看到床底下的一只耳坠子,便是伸手去捡起来,拿在手里观察着,“沈千寻,你是为了一个戏子,甘愿得罪何中堂也要救他?你为他做到这一步,值得吗?”
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却还是感觉到对方的怒气,沈千寻转身抬眸看着来人,“南宫寒?”随后有些诧异的笑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找我吗?”
看到沈千寻这般的态度,南宫寒不免有些软了,却还是很强硬的说道:“何年希,我有些看不懂你,之前无论你怎么胡闹都好,但是这次……为了一个戏子,当真值得做这么多?在你心里,他就那么重要吗?”
沈千寻怔怔的看着南宫寒,“你……生气了?还是吃醋了?”
南宫寒自然不会理会沈千寻这撒娇的问题,侧过身,双手背在身后,“沈千寻,到此为止吧?不管凶手是谁,这个案子都该到此为止了,没有查下去的意义,你该知道,何少平的人品如此,这种人从来都是死不足惜。”
“对,何少平是死不足惜,但是骆子苒他终究是无辜的……”
“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一个戏子,一个伶人罢了,沈千寻,是不是我说的话,你不听了?”南宫寒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也是忐忑的,他知道,沈千寻表面看起来很随和,其实很有主见。
沈千寻觉得这两件事根本不矛盾,不明白南宫寒在坚持什么,“南宫寒,我既然接收这个案子,就一定要做到真相大白,公平公正,令死者安息、生者释然,我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冲突?”
“很简单,我不希望你再继续查这个案子。”
“抱歉,我做不到!其实不是你看不懂我,而是我看不懂你,那天在书房,皇上和我说的那些话,你听到了,我以为你会来找我,但是你……直接离开了,南宫寒,感情是相互的,不是单方面的,我偶尔也想要你的一点回应……”
南宫寒打断了沈千寻的话,目光冷冽,抓住沈千寻的手臂,森冷的声音如鬼魅般传入沈千寻的耳中,“你到底是谁?我调查过,真正的沈千寻,根本不会这些,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这一刻开始,你就该乖乖做好你的长宁郡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沈千寻的心咯噔一下,有些惊恐的看着南宫寒,她没想到事隔这么久,居然是南宫寒这个原本对沈千寻本尊最陌生的男人最先察觉到了,她不是真正的沈千寻。
“我就是沈千寻!”沈千寻平静的回答了南宫寒。
南宫寒冷着脸,不打算再理会沈千寻的解释,更多的是失望,沈千寻到了这一刻,都不愿意对他说实话,她当真如此的不相信他?那么他到底又算什么?
“沈千寻,你说的对,我们都应该,好自为之!”南宫寒丢下这句话,便是大步离开,沈千寻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却意外的看到了溯雪站在门口,那表情似乎是将刚才的事情看到了。
溯雪看着沈千寻,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南宫寒离去的方向,他一直知道沈千寻心里有个人,一度以为是宋玉,却没想到居然是当今摄政王南宫寒,毕竟南宫寒在年后就要去齐国和亲了,他们两个居然在这时候产生了感情,真不知道是说孽缘还是说真情了。
沈千寻有些尴尬的垂眸,转身进屋了,溯雪跟上脚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郡主殿下,溯雪刚才想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所以就立即到现场来在看一看……”其实溯雪就是纯粹寻个理由来见沈千寻。
“我有些累,今天不想看了……”
溯雪知道机会来了,“郡主殿下既是乏了,溯雪有个地方可以带郡主殿下去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