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到了秋闱。
京城的房租涨了好几倍,虞夫人又赚了个盆满钵满。
户部侍郎蒋屈因为被人参了好几本,说是涉嫌参与秋闱舞弊,正在被调查,在他手下的虞知仁虞三少爷也跟着受了点牵连,这几日都赋闲在家,看着也倒是清闲。
比如现在,正在陪自己的三妹虞知善下棋。
“三少爷,用茶。”红霞着一件牙白袄子,一条赤色长裙,上头绣着朵朵白莲。
虞知仁眼皮也不抬,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就放在桌上,专注于棋盘。
“三少爷,要不要用些茶点?”红霞眉眼弯弯,笑得娇俏动人。
“六月呢?这些事怎么你来做的?”虞知善皱皱眉头——红霞这样的二等丫头很少能近主子身伺候的。
“六月姐跟四月姐出去了。”红霞言语里似乎带了些委屈和扭捏。
虞知善看了一眼红霞火红的裙子,嘴角嘲讽的笑又勾了起来——好蠢东西,当着自己的面勾引自己三哥?
“五月和七月呢?”虞知善明知故问道。
“五月姐回家了,七月拿了您的尺寸去绣房打样子。”红霞声音婉转似钩子,似乎在钓着什么人。
“嗯,四月六月做什么去了?”虞知善不断跟红霞开口,打断了她在虞知仁面前搔首弄姿的丢人模样。
“去府外头了,说去找那个卖画的骗子。”
“骗子?人家的画好好儿的,怎么能是骗子呢?”虞知善看着红霞面上表情变幻,觉得颇为有趣。
“可不是骗子,说好了画两个扇面,扇子也给他了,他人却不见了,白坑了小姐您这么多钱,三少爷,你说是不是?”红霞此时还不忘拉上虞知仁为她垫背。
“嗯?什么画?三妹妹又得了好东西了?让我瞧瞧。”虞知仁被红霞和虞知善干扰了半日,早就没有下棋的思路了。
虞知善作势要起身,红霞赶忙道:“我去拿。”款款扭着腰去了。
虞知仁皱着眉头看了看虞知善。
虞知善知道三哥不喜欢这样的,却想等他自己说出来看红霞的笑话。
“三少爷,您瞧。”红霞将画递给虞知仁,满脸娇羞。
“咱们府上几时有丫鬟穿红的定例了?”虞知仁认为这是虞知善性子太好管不住下人。
“我哪里知道,她们爱穿什么就让穿呗,又不是没钱。”虞知善懒懒散散地捡起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往棋盒里丢。
“我……”红霞脸红了。
“按说你院子里事情不该我管,可这也太逾矩了,丫鬟们花红柳绿这么招摇,对你不好。”虞知仁还以为自己是一心想着自己的妹妹好。
虞知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红霞,你可听到了,人家三少爷不喜欢你呢。”
红霞一张脸已经红的能滴出血来,撩着裙摆就跑了出去。
虞知仁诧异地看了一眼那个红白的背影:“你屋里的丫鬟也太不懂事了,该好好给母亲说说。”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虞知善收完了棋子,笑吟吟看着虞知仁,虞知仁这才知道红霞的真正用意,脸也气红了。
“胡闹!内宅院子里也太不像话了,照我说就该好好整顿整顿。”
“有什么好整顿的?我不说也有人管。”虞知善对着进来伺候的七月努努嘴,示意她将棋盘收了下去。
“咦,是他啊。”虞知仁指着画上落款问道。
“怎么,三哥认识这人?”虞知善诧异道。
“哈哈,他不是骗子,我敢证明给你看,你且等秋闱结束,我给你找人来。”虞知仁一脸得意。
“就是这个宁徽?”虞知善指指虞知仁手里的瀑布。
“是了,三妹妹,你现在不常出门,自然是不知道他的消息了,他从前不住在京城,在京郊租了处僻静地方,后来因为秋闱才上京,一上京就起了轰动,无论走在哪里,都有女子跟着看的,他卖了几天画便又躲起来了,想不到他的画反倒是给你买去了。”虞知仁打量着手里的画作:“嗯,是唯安的画。”
原来宁徽字唯安。
“他既有来参加秋闱的本事,怎么还是个穷到要卖画的人?”虞知善好奇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我也问过他几次,他究竟没对我说过,不过宁兄才识过人,一定能够高中的,你且看着吧,到时候我就问他要扇子去。”虞知仁拿了画就准备出门。
“哎,三哥,你把画给我留着啊,我还没临摹完呢。”虞知善上前要拿画。
虞知仁上下打量虞知善一眼,欲言又止了几次,还是没交出手里的画。
虞知善心下了然,三哥是怀疑自己对宁徽有意了。
“三哥,我连那人面都没见过,我只看了画,钱是我让丫鬟给他的。”虞知善好笑,自己现在还没有那个心思。
“咳咳。”虞知仁摸摸自己的鼻子:“我也没觉得你有那个意思。”
*
秋闱要连试三四天,考生们吃住都在自己的小间内,不许与他人交流,上厕所也必须要有人跟着。
虞家几个公子哥儿自然是不用参加的——他们有祖上的荫蔽,可以直接做官,虞知俭还可以袭爵。
听说朱剑复和朱剑豪两兄弟就是被人抬出来的,到了虞府之后虞知善瞧了一眼,这二人满面油光、眼眶凹陷、胡子拉碴……就像是在深山野林中流浪了三天一样,在屋内大睡几天才好。
而自放榜之日起,京城就流传出一段流言。
有一位叫做宁徽的公子,文章字字珠玑文采斐然,内容高屋建瓴滴水不漏,本来是皇上钦点的状元。怎奈皇上一见这人就连连叹息:若是他的文章再差一些,就是个完美的探花了。
然后这位宁徽公子就成了探花,而那位排第二的自然就成了状元,排第三的就成了榜眼。
因为长相俊美被皇上钦点为探花在大硕朝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因此在游街那日,不少姑娘都争着抢着要去看他,听说他骑着高头大马经过时,夹道两旁的姑娘们扔的鲜花都将路盖满了……
“假的吧?”虞知善拈起一枚白棋看着虞知仁,一脸不可置信。
“当然是真的,那****也见到了,路边的女子都疯魔了一般。”虞知仁得意道,仿佛因为自己认识了宁徽就是天大的荣耀一般。
“我觉得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虞知善嘴里咕哝着,落了一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