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盛欢,觥筹交错。交响乐的声音婉转动听,珠光宝气映着殿彩,笑声谈声交集。云错有点不适应地头晕,倚着邓松臣,倒是甜蜜得很。
邓松臣附身问云错还好吗,云错点点头能坚持。要是退下场来邓松臣也不得不回去,那有点不合场面。云错深呼吸喝一口酒缓解一下。
“哎——小邓来了。”江潮和霍啸天,屠夫老八坐着堂里最大的狸毛真皮沙发,金光照耀下像三座掌控生死的婆罗门,威武庄严的险恶。
奇怪,邓松臣怎么能来?江潮远远望着,推开身边香水刺鼻的媚人,想着这小子可有本事,自己爬上来了,倒快能跟我平起平坐了呢。
“哟,女朋友啊?”霍啸天不同往常地抽烟,轻轻的说话声有点慈爱。
“各位老大来得可真早,这是我女朋友云小蝶。小蝶,跟各位老大打个招呼。”
“各位好,我是小蝶。”云错苦练的甜美嗓音,说出来自己都要恶心。江潮可听得心痒痒的,直打量着云错,色眼迷离,满脸横肉别扭得挤着很滑稽,云错避开着。
“好,好好好。”屠夫老八随便地附和着。“蝶妹妹以后有得罩了,以后啊,谁敢碰你一根手指头,我们这些做老大的一定放过。”江潮嘴上说得动听,眼睛却不老实,上看娇容下视其身,偏偏云错穿的是露沟露背裙,好身材一览无余。邓松臣应该高兴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呢还是生气太漂亮引人眼球呢。
邓松臣都看在眼里,眼睛都冒着火来。平时打压我就算了,敢打我媳妇的主意,邓松臣好不容易忍住别在这里大打出手,想了句噎死他的话:“这个不劳各位老大烦心,我的女人我自己能保护好。”
“好!”霍啸天放下烟头,抬眼一笑引掌,周边便响起了一阵轰烈掌声。这一声掌声云错也挺懵的,反应还是不及邓松臣,抬头看他一脸无畏的笑,也就放心了。
“邓老弟就这么有种!”屠夫老八道,“女人就该自家保护,要是别人能参手,那叫自家女人啊?”
邓松臣轻笑,低头看云错一脸娇羞的样子,再抬头局势却瞬息万变,气氛瞬间凝结。屠夫老八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霍啸天当年戴绿帽背黑锅的耻辱往事,不正中了霍大毒枭痛处?
局势冷着害怕着,屠夫老八脸上平静,双手双腿都在红缎的桌布下发抖发颤。江潮也担忧着别受了牵连。看霍啸天置若罔闻得敲烟头,众人更揪着心提在外面刺骨的寒风里,越冷静越可怕。
“是啊,自家女人要是别人也能玩,那叫妓!”霍啸天风轻云淡地倒了杯茶水,大家立即附和地大笑起来,偷偷舒了口气。
茶水滴滴平息了惊恐,心里不由得感叹老霍心怀开阔不计前嫌,也佩服这一句话让人静心的功力。
云错能看出个大概来,抬头看邓松臣俊逸阳刚的脸上神经紧张,差在十万火急又不得不驻足难行。云错也紧张着静静的看着局势,待看局势变化。
“老八。”霍啸天忽然叫道。
屠夫老八立即像电击了般一震,“啊?”屠夫老八立即抬起头回应,脸上陪着笑。笑容掩不了眼里的惶恐,笑声也怪异,大家立即把注意力放他们身上。
霍啸天倒了杯茶,茶香飘逸里,热烟袅娜。像毒一样环绕着在场人的心思,捆绑着屠夫老八的神经。屠夫老八多年来的定力也不及这一次的九死一生。
“你就这么急着杀我?”
“……啊?没有啊!”屠夫老八自认为冷静地回答,“你胡说什么?”
空气更降到冰点,连大气也不敢喘,众人屏息凝气,有人呆滞,有人抑着恐惧,有人轻轻微笑。云错观之,似看了一幅众生画。邓松臣拉紧云错的手,紧紧镶在自己的掌心。
霍啸天慢慢地起身,动作之慢极其考验人心,逼迫着屠夫老八内心压抑的惶恐,逼迫着在场同谋的害怕,一步一步的皮鞋声回响在人群间,一步步逼近屠夫老八,手里接过来的手枪上了膛,屠夫老八仍然定定地坐着,一动不动。冰冷的枪口轻轻慢慢指着他的太阳穴,骨骼分明、白净的一双美手,抵着扳机,一个不留神,就结束了一条可怜的命,一条肮脏的尸。
“是这样吗?”霍啸天漫不经心地问,玩弄性地摩擦着老八太阳穴周围的皮肤,枪口擦着他慢慢渗出的汗。抬眼看看周围人,观察神色,掌控着大局。
“霍老大,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八哥跟随你时间最长,你也知道他什么性子,怎么可能来害你呢?”邓松臣劝解。
“是啊,老霍,兄弟十几年,无缘无故害你干嘛?”江潮见自己没做了出头鸟,立即连声劝诫,“刚刚老八也就一时糊涂,哪有要害你的意思?你也是瞎担心啊!”
霍啸天没有放下枪的意思,置若罔闻的狠劲在眼里慢慢衍生。众人紧张不知所措,江潮望向邓松臣,希望他来救场。
云错瞪了那肥脑蛮肉一眼,恶心之意没得忍着。要松臣出面,把松臣当盾牌,你可真大哥。
“好了好了,霍老大,八哥,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好好的宴会,大家都看着呢。”邓松臣上前把霍啸天举着的手轻势压下,霍啸天一个箭步反手将枪口对准了邓松臣,云错一个恍惚,大脑一片空白,直冲上前挡在邓松臣前面,邓松臣立即把云错拉到背后。
堂内刚刚炸开又瞬间冷凝,起座之人带着刚刚半起的动作僵着,霍啸天扫一眼刚刚把手伸在腰间掏枪的人,轻笑似鬼神。放下枪,若无其事地坐回去品茶。
中计了,中计了。大家铁青的脸色,如坐针毡。好一招试探,掏枪者也在不久被杀死。终于一个小胖子坐不住,起来就往地上跪,连哭带嚎地求生:“霍老大!霍老大!饶命啊!我们都是听八哥的办事,我们也是被逼的啊!求霍老大网开一面……”
“混账!谁让你污蔑我!”屠夫老八立即跳起,怒眼圆睁,“老霍,兄弟滴血盟誓,今生必定不会自相残杀,这狗东西受人指使来陷害我!说!谁指使你来害我!”
“这从头到尾的计划,都是八哥一个人掌握着,霍老大,他早就想杀你了!他安排了多少线人在你身边,就是准备着……”
“够了!一派胡言!”屠夫老八举枪上膛,指着小胖子脑门,却没有一枪打死。还好没有气急攻心,若这时候打死他,就应证了自己确实心怀不轨。
“你到底受谁的指使?谁让你来挑拨离间?”邓松臣把云错藏于身后,确保云错安全了再看着这凶险局面。
小胖子天生胆小,此时已经吓得失禁,颤抖着哭着,口水眼泪糊一脸,“我……我……霍老大!霍老大!我说的句句属实!求老大救小的一命!求老大救小的一命!”
“老八,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霍啸天淡淡地吐了口烟,慢慢地冲茶。似乎与局势无关,可怕可狠的淡然掌握局势,从来有得无失。
“老霍,兄弟这么多年,什么困难没有一起扛过,今天你信了这个狗东西,也是我老八眼瞎。”屠夫老八放下枪,对准了锐气,横着干。局势更险峻,针锋相对。大堂内的气息都捆扎成一束,挤着屏着,心都吊起来。
血红之夜。
“邓小弟,”霍啸天泡着茶,突然说,“你觉得这个时候我会怎么样?”
云错神经揪起,心脏暴跳如雷。抬头看一眼邓松臣,他正冷静思考。这个时候叫邓松臣来看看局势,无非也想测测邓松臣是不是同谋,不然就是要推卸危险,让邓松臣得罪人。
所有人都望向邓松臣,想看到一丝半点的慌乱,偏偏邓松臣镇定得无法想象。云错被攥在手心的手,再十指相扣紧紧不放。如果邓松臣说错了话,遭遇一死,那自己也不会苟活。
“这位兄弟是八哥的手下,受谁的指使来害自己的头儿,那都是平时头儿待自己不好,怀恨在心。只要兄弟说说平时八哥怎么待你,事情就看得到头目了。”邓松臣平述道,云错手心一把汗,抬头看霍啸天在同意地点点头,平淡之气在雍容华光里操控感十足。
小胖子慢慢找到自己,偷偷抬眼看了看屠夫老八,和周围人。“他从来不把我当人看!说好过了货就发钱,还拖到下次再给。跟潮哥商量一起把货全部让运走把我也丢在哪里!霍老大,你说这有没有天理?”
“此事还跟江潮有关吗?”霍啸天敲了敲烟头,抬眼看着江潮。
江潮几乎气到五官扭曲,重重踢开了小胖子,小胖子中招疼得缩成一团。“没有!老霍,这****东西净会胡说八道,小邓,把他拉下去!”
邓松臣刚刚甩了一个包袱又被扔过来一个巨锅背。要是听江潮的,那是帮江潮证明了江潮跟此案有关,但却违背了霍啸天。抬眼望向江潮,小人得志的样子,正是要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空气里暗烧的火星弥漫,要一个冲突,擦起力,就会燃起雄雄烈火。局势冷凝着,紧绷着,所有人都等待着看着,看着邓松臣被这场谋杀解决。
鸿门宴,云错心惊,不管是霍啸天的试探,还是江潮的陷害,都要把邓松臣湮灭。云错明白担心紧张没有用,这个时候只有自己能救他。
“怎么?快去啊?”江潮催促。绿豆眼闪过狡猾和恶毒,年纪轻轻,野心是不小。跟我玩,还是太嫩了。
“不用了,”霍啸天终于说,“小蝶妹妹,帮个忙,去叫服务员带个玻璃酒窑,再带刀具。今晚来给大家演示如何用新鲜内脏泡酒。”
众人毛骨悚然,今晚酒宴改成屠杀宴,倒是要杀小胖子,还是老八,还是邓松臣?想到鲜血直流,血肉模糊的场面,女人们个个恶心难忍,直打寒噤,云错也是。
云错看了邓松臣一眼,得到许可,才松开他,快步走向门外。
快,快!快去找来!云错心里直催促自己,高跟鞋跑起来难协调,几次几近摔倒。却一直找不到服务区,兜兜转转,服务区根本没有,服务员都不见了。
云错感觉不对,拿出手机要报警,却被一阵黑风抢过去,云错反应过来先闪开,离那团黑影远一点。
“谁?”
黑影慢慢走过来,一堵黑墙慢慢明亮,是一个高壮大叔。云错认识,江潮身边的人,跟邓松臣几次来往后自己也熟识,胡坤。
“报警没用,你得自己救他。”胡坤递还手机,塌肉的脸由紧绷的神经一起拉吊起来。
云错诧异间,透过回转的廊,回望映着夜的蓝和华灯玻璃后的大堂,模糊的人群里唯认清了一个身影。只有我能救他。
“我该怎么办?”云错问。
“使出女人的一招就行。”胡坤道,抱臂锁胸,似乎这件事跟自己无关。
云错当然知道这不能相信,明明自己的头儿也陷于危险,自己却在外面快活自在,谁会相信?
“你可以选择不信,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
“我真正的老大,是霍啸天。”胡坤轻轻松松地甩下一句话走了,坦坦荡荡。云错望着那堵黑墙渐渐远去,心里也渐渐沉下去。
云错终于借来了玻璃酒窑,和自己随身的小形防身刀。抱在怀里,像抱着希望。跑回去,看到的又是发寒发怵的场面。
“所以,邓小弟是质疑我故作义气?”只听见屠夫老八把矛头指向邓松臣,云错害怕得不能呼吸,不要慌,不要慌。按计划行事。
云错假装鲁莽地跑过去在他们间,高跟鞋一扭侧摔,大堂人心紧提吊又被这女人吸引,云错可没对自己温柔过,这一摔不但旧伤复发,破碎的玻璃渣子更是扎得云错满手鲜血。“啊!”云错忍不住剧烈的痛叫起来,邓松臣立即放下争辩,扶好云错,及时一扶还好没摔到玻璃渣堆上,云错才得救。
“哎呀怎么……没事吧妹妹?先让妹妹回去吧。”江潮立即来关心,抬眼看了看霍啸天,见霍啸天神色一凝。
“霍老大,八哥,潮哥,对不住,今夜我只能早退了。小蝶旧伤复发了。”邓松臣果然懂云错的意思,完美配合,安全退身。
离开光辉的大堂殿,消逝在血肉横飞的人场。邓松臣带着云错逃亡般躲避夜的黑暗,躲避寒风刺骨,躲避鲜红,躲避喧嚣。车上,邓松臣帮云错剔出玻璃渣,好好地包扎好伤口。冷冷如窗外夜风,云错知道他生气,感受着他手指手心的温热,他在身边,他安全了。云错就想热泪盈眶地感谢天地。邓松臣一句话也不说,只有紧紧拥在怀里。
“松臣……”
“别说话。好好休息,明天再说吧。”
“……为什么?”
“今晚你累了,还受了伤。以后不许这样随便为我受伤。”
“没事啊我不疼……”
“我心疼。”
“……你今晚也承受太多了。”云错偷偷亲了他的脖子一口,“好好休息哦~”一个乖巧明媚的笑容。邓松臣低头温柔地笑,亲回去额头。
“休想转移话题,答应我,以后不能为我受到伤害。”
“……好。”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
“我还轮不到让女人为我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