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哥儿摇摇头叹息道,“先生说过,温柔乡英雄冢,自古以来不知多少大英雄死在那些女人手上,偏偏他们还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真真是愚昧至极,说到底是美色害人啊”吐了口气,又道,“那女人手段颇多,丫鬟们都说她成天见地换衣服打扮,我本以为爹是极聪慧的,却是不曾想,竟也叫她迷了眼!”然后抬起小脸朝他娘道,“娘你莫生气,无需与爹那糊涂的计较,你只需看着我就好,我以后定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不然先生教的圣贤之礼,我可就白学了!”
一番懂事的话,听得房妈妈直在旁摁着眼角夸小少爷懂事,然后便去安慰婉姐儿,让她别生她爹的气,这一切不过是那女人勾的。
婉姐儿不以为然,就认为她爹也有错,她爹要不留下,那女人岂有机会?
房妈妈被她堵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话说服婉姐儿,只得把目光看向大少奶奶。
这对儿女性子像他们爹,可是那睿智冷静却极像他们娘,看待事物的目光都是一针见血,别人迷糊不了他们。
辛十娘笑笑,然后把婉姐儿带过来,笑道,“婉姐儿可知子不言父之过?”她没否认女儿说她老子有错,只不过有错,身为女儿也不该妄论。
婉姐儿目光委屈,撅了撅嘴,咕哝道,“娘,我知了。”
朝哥儿还不待他娘朝他看来,便大声嚷道,“朝哥儿也记下了!”
“这就好。”辛十娘从铺着锦被绸缎的暖炕上起了身,过来与他们姐弟整了整衣领子,道,“用了午膳,娘要过去药铺一趟,你们可也要跟着来?”
“要!”
“要!”
太太好金玉之言果然不假,这一点从夕湘院众多庄严摆设上便能够看得出。
夕湘院里房舍高阔,摆设繁华金贵,多姿多绕。
栋梁上挽着姜黄色轻细软纹毡帘,房屋里装设着庄重大气雕花桌椅,举目厅下,是一应的金玉古玩,洁洁整整珠光闪烁,端是个荣华富贵。
庭院外面是众多奴仆,或是守院或是浆洗打扫,来来往往人口繁多,还没个几回便把那些景栽移形换位修剪地干净齐列。
此时里屋中正是热闹的时候,掀开云纱细帘,太太在,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也在。
二姨娘三人端坐在屋中央绘芙蓉牡丹争艳齐放的黑檀大富桌几边,太太则坐在铺垫锦织缎面的暖炕上,旁设一张绘富贵百子案几,上面摆放着袅袅茶雾,煞是个清新宜人。
周氏身穿一件锦缎描金花团福花卉的玄色褙子,头绾一个官太太华鬓,用一根如意纹银钗斜插之上,旁有各色珠宝,蝶簪金环珠粒,林林总总绝对不止个一斤半两,脸上描着精致妆容,虽说端详好看,可却也难掩眼角鱼皱。
周氏伸出那扣戴着满满戒指的手,姿态优雅地接过旁贴身李妈妈递呈过来的青瓷描清荷画案茶碗,一派笑语嫣然的模样,因为近日心情绝佳,还不忘招待身材发福身穿酱紫比甲的李妈妈去给对面二姨娘等人斟茶。
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连连说不用劳烦,就让旁的小丫鬟斟便好,可不敢劳烦太太身边的大红人李妈妈。
二姨娘头上绾着一个朝阳鬓,其上佩戴着一个银错白玉环,今日身着珊瑚色环纹绣金线枝头褙子,耳边各自垂戴着精致耳环,面容光洁气色颇好,看着活力十分。
其余两位姨娘纷纷询问是用了什么好膏药,太太虽没问,可也微微倾身想要知道,二姨娘淡笑不语,她才不会告诉她们这是大少奶奶给的珍珠膏得来的效用!
其余两位姨娘脸色讪讪,太太脸色不大好。
相比较于周氏,二姨娘一身打扮不失华贵的同时,就显得轻利得多。
不过,此时二姨娘面上的笑却是不那么诚切,甚至可以说是敷衍一二。
旁的三姨娘四姨娘也各自都是面容颇好的迟暮美人,保养的没有二姨娘好,但与年纪最大的太太周氏相比,她们华贵不如其,可清秀却是更胜之,此时两人都是面带微笑,不增一分不减一分,把握地十分好。
也许大概……周氏是见了这三个比自己年轻的姨娘,自认在清秀丽质上比不过她们,所以选择在财富金玉上压她们一筹,每次见她们无一不是一身的金镶玉福满堂……
魏老爷的这四个心思各异的女人,完全可以凑成一桌麻将了。
每次过来周氏这里请安兼顾聊天‘联络’彼此感情,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都是轮番上阵说美言,这个说完下个说,下个说完后面那个接着上,太太喜欢听她们夸她富贵金气,奉承接力棒三人组经过这些年的磨合已经默契十足收放自如。
今日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一轮美言下来,周氏便笑呵呵地摆手,十分和气地说,“你们啊,这么多年夸来夸去就是那么两句,也该是时候换换啦。”
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
皆默,太太您这样叫她们怎么接话啊……
能让她们说,其实都是太太您喜欢听吗?
上级如此作为,下级自然乐得轻松,不料上级今日竟然说她改变口味了,这一下她们还真转不过弯来呀。
不管私底下对太太如何心思与不敬,但是这摆在明面上的,不管是得势的二姨娘还是低调的三姨娘四姨娘,谁都不会与她对着来,都是顺从太太的。
但若是私底下,太太一巴掌过来,她们绝对立刻一脚还回去。
所以这时候的四人会议开的十分和睦,太太每当这个时候都能被大大满足一把虚荣心:管你们平日里再如何骄纵,这时候见了我,还不是得把头低下去!
以上种种,加上今日她儿子与她侄女成了好事,太太实在是欢喜得不得了,迫不急的想要与人分享这一好消息,饮了口茶,放下瓷茶碗与对边的三位姨娘笑道,“祥哥儿也真是,多年前我就劝他要了他表妹,偏偏他是个犟性子,不管我怎么劝他都不听,后来被老太太指了婚,知道了他表妹是如何好的一个人了,这不,才回来没几天,就往他表妹院子里钻了,我这做娘的,哪会害了自己儿子,祥哥儿如今也知道我之前对他的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