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剑峰的脑海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说绿蝶儿可以不断地改变造型,就像《聊斋》里的画皮女鬼一样,随意地变出一张皮来,披在身上,就成了另外的人。先是折腾他,接着是他的朋友。她走路的姿势简直就跟绿蝶儿一模一样,真是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绿蝶儿换了一张人皮?
不行,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幸好手机还有拍照功能,就悄悄绕到女孩的前面,用手机从各个方面给她拍照。
然后,谭剑峰拿着女孩的照片到处询问,想打探出她的更多资料,没想到,不论他问到哪个系的同学,大家的回答清一色是“不知道”。这个女孩就像是凭空出现的,没人知道她是哪个系的?没有知道她在哪个宿舍,甚至连知道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似乎根本没有这个人。
一无所获,谭剑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窝,心力交瘁,还没有喝口水,又响起了敲门声。是谁啊?他懒洋洋地问,却没有人回答,会是谁呢?他皱了皱眉头,前去开门。
门拉开了,赫然出现一个颓废的脸孔:凯元。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这是昨天向“绿蝶儿”表白过的凯元,跟昨天比起来,真是判若两人,昨天的他意气风发,精神饱满,今天就像是一只斗败了公鸡,无精打彩,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困倦,还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无奈和绝望。
凯元见面就哭起来:“谭剑峰,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我表白了,她根本都不理我。”
谭剑峰哭笑不得:“这我怎么帮你,我总不能代替你去表白吧!”
“我知道,她不肯接受我是因为她心里有人。昨天你不让我去表白,我还不相信,现在,我信了。”凯元喃喃地说。
“你信什么了?”谭剑峰有点莫名其妙。
“你也喜欢绿蝶儿,绿蝶儿也喜欢你!所以她才对我冷冰冰的!”凯元突然抬起头来,激动地望着谭剑峰,“求求你,把绿蝶儿让给我吧,咱们老乡一场,求求你……”
谭剑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男生,追不到女孩,反而把责任推到老乡身上,不仅没有向她展露出自己吸引人的地方,反而一个劲地乞求所谓的爱情,这种神态只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心。
“喜欢她就去追吧。别来这烦我!”谭剑峰已经烦了,他觉得有这种老乡是他的耻辱,已经想下逐客令了。
“我也想追啊!”凯元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起来,完全没有了男子汉气概,“可我追不上啊,向她表白,她根本不理我,一定是她心里有你。我求求你,你跟她说说,让她放弃你……来世我为你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
谭剑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凯元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恶心得想吐。真是不想再听凯元说话了,担心再听下去,自己会变成太监。他冲着凯元大吼起来:“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那个‘绿蝶儿’,不要在这里烦我了,你走吧,我想静一静!”
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但凯元却没有拂袖而去,他还像鼻涕虫一样黏在这里,乞求谭剑峰放手。谭剑峰忍无可忍了,他冲着凯元就吼起来:“没想到你这么缠人,真想一把把你推下去!”说着,他推着凯元,把他推出了屋门,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静悄悄地,过了一会,传来了下楼梯时的脚步时。那步子很沉重,鞋子似乎一直拖着地,沉重的摩擦声仿佛在宣泄着满腹的心事。
终于走了,谭剑峰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不由地摇摇头,刚才对凯元是不是有点残忍了。唉,不想它了,长痛不如短痛,让他知难而退对他也是好事。
“咚!”外面传来一阵闷响。仿佛是一件重物从高处摔到了地上。接着,响起了一个女人的惊叫声,好像是压抑了数年的声音,一下子从声带里蹿出来,声带也有点颤抖。接着,惊叫声多起来,还有人在议论纷纷:
“快来啊,有人跳楼啦!”“摔死了没有?”“年纪轻轻的,就……唉!”
……
这些声音被风送进谭剑峰的耳朵里,只觉得脑袋里一阵轰鸣,眼前一阵发黑,什么也看不到了。凯元,千万不要是凯元。凯元是个男生,还受过高等教育,心理怎么会这么脆弱?但他心里又在不住地打鼓,很可能就是他,懦弱的家伙,动不动就流泪,向别人乞求的男生,还算是个男人吗?
谭剑峰心头一紧,连忙冲向阳台,向下探望着,没有看到血淋淋的场面,只是看到一大群人围观着什么,他们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是凯元吗?他伸长了脖子往下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谭剑峰连忙下楼,把楼梯踩得一阵惨叫,冲进拥挤的人群,赫然看到了一个人趴在地上,没错,正是凯元。他心里一阵阵难受,腿忍不住抽搐起来,濒临虚脱的边缘,他拼命地支持着,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这个家伙,真是太傻了,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竟然要寻短见。不知他摔得咋样了,谭剑峰不敢走近,不敢把老乡翻过来,害怕看到七窍出血的镜头。
凯元一动也不动地趴着,好像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谭剑峰几次想伸手试探,却没有胆量,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我看到了,他是从七楼摔下来的,一定没命了!”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谭剑峰回头一看,是一个老太太,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事件中恢复过来。
七楼?谭剑峰一愣,他刚好住在八楼,难道是他被自己训斥了一通,在下楼的途中想不开而自杀?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冲过去,抱着凯元的尸体哭喊道:“你这个笨蛋,我把绿蝶儿让给你还不行吗?干吗要自杀呢!”
凯元好像睡着了,身体还保持着体温,一点也不像是摔死的。但谭剑峰还是没有勇气把他的身体翻过来——他不敢看到凯元的脸。
“啊,啊!”尸体不住地呻吟着。
凯元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谭剑峰欣喜若狂起来,连忙打了急救电话。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凯元好像有武侠小说里说的“真气护体”,从七楼摔下来,身上只有几处小的擦伤,脸上更是奇迹般的没有受任何擦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谭剑峰使劲地抱着他,喃喃地说:“谢天谢地!”不知道凯元是受了内伤,还是惊吓过度,他眼睛紧紧地闭着,昏迷不醒。
不知是哪路神仙显灵,保佑了凯元。谭剑峰不由地抬起头,想拜谢上苍,却看到了两根在空中强烈抖动的电线,粗大的电线仿佛是琴弦,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使劲地拨了一下,震颤不已。
望着颤抖不停的电线,谭剑峰这才明白,原来凯元跳楼时正在落在了电线上,弹力十足的电线缓冲了一下,意外地救了他一命。
救护车到了,凯元被送到了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凯元突然醒了过来,他突然坐起来,大声喊叫着,把车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只见他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正惊恐地四处张望着,好像刚刚从恶梦中惊醒。
“我这是在哪儿?”凯元傻傻地望着谭剑峰,呆呆地发问。
“救护车里。”谭剑峰怕他再次寻短见,连忙拉住了他的手,他急急地说:“对不起,凯元,我不该惹你生气,绿蝶儿让给你了,你一定能得到她的,可因为这个你也不该跳楼啊,你还没有享受到绿蝶儿的爱,就这么死了,不可惜吗?”
凯元没有说话,脸色苍白,他又缓缓地躺了下来,仿佛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谭剑峰稍稍地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由地松了手。
凯元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灵魂,没有情感,任人摆布,在医生的安排下,在谭剑峰的带领下,从一个科室走到另一个科室,不停地拍片、透视、检测。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傻傻地走着、躲着、站着。
很快,医院的检测出来了,凯元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左肘脱臼,有点皮外伤,就连医生也惊叹不已,从七楼摔下来,怎么说都无法让人相信,就像是走路时不小心摔倒了。凯元真是太幸运了,他从七楼跳下时,屁股摔在了电线上,然后被电线弹起斜着身体落下,地面刚好是草坪,又缓冲了一下,如果不幸运那么一点,就会直接摔到不远处的水泥地面上。
连谭剑峰都在为凯元高兴,而凯元却面若死灰,他仰面朝天地躺在病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目光呆滞,没有一点生气。
谭剑峰心急如焚,拉着凯元的手说:“老乡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想补偿,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呢,我求求你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谭剑峰不知不觉中也学会了凯元的惯用伎俩——“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