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年,多谢。”
“不用客气,我说过,我也会帮忙,为曲瑞报仇。”佳年说着,与韩飞两个相视一笑。
卢明业软软地躺在病床上,有淡黄色的液体通过细长的输液管不断地输送到他的体内。他的表情很放松,眼睛半眯着。
“卢明业?能听到我说话吗?”韩飞打开了录音笔。
“能。”卢明业的声音很轻,带着天然的妩媚,简直可以媲美女人的声音了。
“图书馆大楼是你负责施工的吧?是你偷工减料,让图书馆大楼坍塌,酿成了悲剧,对吗?”
“嗯,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钱,我要很多很多的钱……”
韩飞叹了口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果不其然,卢明业是为了钱,才铤而走险的。
“你要钱干什么?”
“徐徐的父亲不断地逼迫他相亲,他真的快崩溃了。我要在短时间内筹到一大笔钱,然后带着他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知道我们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以后,他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不用再强迫自己了!”
韩飞一挑眉:私奔?那司徒徐徐同意吗?他肯放下司徒家族的一切吗?
“这件事,司徒徐徐知道吗?他肯跟你走?”
“一开始,我没告诉他,可一旦筹集了足够的钱,我有的是办法带他走,大不了把他迷晕……”
“一开始?那后来呢?他知道了吗?”韩飞继续发问。
“嗯,图书馆大楼还没竣工,就坍塌了,我怕极了,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一开始,他也骂我,说我太蠢,可他毕竟舍不得我,不想我去坐牢。所以,他动用了手里的关系,修改了设计方案,把一切罪名都推给了那个倒霉的设计者!”
“原来如此,那后来,他为什么又疯狂地杀人?”
听到这样的话,半昏睡中的卢明业竟然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是为了我,他爱我,所以愿意为我染上鲜血……那天,徐徐心情很不好,他们学生会的人聚餐,大家一起喝酒。他也破天荒地喝了,机缘巧合之下,刘秀那家伙竟然也加入了这个酒局。他喝多了,洋洋得意地说自己的方案没错,图书馆大楼塌了,是因为施工过程中偷工减料。当然,那时,大家都喝高了,听到他的蠢话,也只是当笑话听听。可徐徐却怕了,他没想到,刘秀竟然查到了大楼坍塌的真实原因。而且,还当众抖露出来,让好多人都听到了。日思夜想之后,他决定斩草除根,杀了刘秀,也杀了当时听到那话的所有人。他是个有些偏执的人,极度自信而自负,所以,他开始按照那晚上杀人游戏中‘凶手’杀人的顺序一一杀人。一切都很顺利,可不久,他竟然喜欢上了一个转学生。他说,那个人像天使一样,不像我和他,浑身充满了罪孽。他说要离开我,我哭着求他,他还是和我断绝了关系,可是,他依然兑现着自己当初的承诺,为我继续杀人,为我消除隐患……你说,这样的人,我怎么能不爱呢……”
“那个伪装成徐美美去毒害司徒徐徐的人,是你吧?”
“是我,我讨厌那个女人,她那么肮脏,身上却流着跟徐徐相同的血液,徐徐有严重的洁癖,他无法容忍的……为了徐徐,我可以扮作我厌恶的女人,我什么都可以做,没关系的。”
“可现在,司徒徐徐死了,你又该怎么办?”
“他死了,我也不活了。很多人看不起我们之间的爱情,认为我们肮脏,下流,邪恶。可是,我们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我相信,徐徐对那个转学生只是一时迷恋,我才是最适合他的人。他为了杀人,为我进了看守所,我无以为报,只有跟他同生共死而已。”
此刻,韩飞竟无言以对,卢明业与司徒徐徐之间的畸恋或许为世人所不齿,可是,这段感情的本质跟正常男女之间的爱情又有什么不同呢?为了彼此,他们都魔怔了,才会犯下滔天大罪……爱情,是没有错的。
韩飞并不打算阻止卢明业的轻生,一个人,真的铁了心的要死,旁人是拦不住的。他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卢明业一眼,然后摁下录音笔的开关,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卢明业轻轻唱起了一首歌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
震惊了整个林源市的连环杀人案终于落下帷幕,功成身退的韩飞和小影也要带着黑子离开了。在走之前,两人一狗一起来到了石铁的墓前。
“小石头,案子破了,彻底地破了,你在天上,也可以安心了。”韩飞把一大碗酒倾洒在石铁的墓碑前,“这一次,我把所得到的酬劳全部给了你的父母,有了这笔钱,他们也可以安然得度过晚年,你不用为他们担心。”
“石铁大哥,你是个真英雄,我敬你!”小影举起了一个啤酒瓶子,“我干了!”
在去机场的路上,韩飞接到了胖局长打来的电话:卢明业在看守所里自尽了,他自杀的方式跟司徒徐徐一样,都是用牙齿生生咬破手腕处的静脉血管,大出血而死。临死前,他用鲜血在墙上写下了司徒徐徐和自己的名字……
死者已矣,而对其他人而言,生活还要继续。韩飞相信,经历了这苦难的一切,佳年也好,徐美美也罢,甚至是司徒静静,她们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新人生。他祝福她们。
……
焦黄、霉烂、凌乱、乱石、枯草……举目四望,一片狼籍、满目疮痍!
破败的衣服、肮脏的垃圾被遗弃在街道上,疾风扫过,卷起一阵骚乱。在飞扬的尘土中,它们拍打着冰冷的地面,呜啦啦直响,仿佛在无助地呜咽。废墟中孤零零地矗立着几处破败的房子,土坯砌成的墙显得历经沧桑,房门都没有上锁,阴风肆虐着,门就机械地关上、打开,发出单调枯燥的咔咔声,犹如在演奏着死亡交响乐。
谭剑峰呆呆地站在废墟里,就像是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头人。只感到一阵阵眩晕,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呢?
回忆仿佛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子给拦腰截断了,大脑里一片空白。
隐隐约约地,一股飘渺的声音飘了过来,呜呜直响,好像是遥远的风声。天哪,那竟然是女人的哭声,哭声中充满了无奈和求救,让人心疼。
她怎么了?为什么哭得如此伤心?谭剑峰坐不住了,在废墟里漫无目的地搜索着。哭声时远时近,有时仿佛就在耳边,有时却似乎遥不可及。
不远处有个破败的小屋,是那种很古旧的瓦房,土坯墙上被风雨留下了深深的创伤。
哀怨的哭声再次响起,没错,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谭剑峰没有迟疑,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小屋。
几块木板拼凑而成的门破败不堪,好像被火蹂躏过,一片焦黑。
轻轻一推门“吱呀!”着打开了。四周骤然静了下来,哭声似乎突然消失了,只听到自己心跳的“通,通!”声。
小屋里很昏暗。谭剑峰瞪大了眼睛,仔细地察看,在小屋最里面,似乎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好奇战胜了恐惧,他一步步地靠近,天哪,竟然是一个女孩,她一丝不挂地缩着身体,无助地发着抖。女孩面朝墙壁,看不到她的脸。皮肤白嫩,曲线诱人。
谭剑峰一惊,没有继续前走,轻轻地问:“你还好吗?”
没有回答,女孩一动也没有动,没有一丝额外的声响,仿佛只是一具尸体。
望着女孩那让人想入非非的背影,他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他还从来没有跟女孩子接过吻,更没有更亲密的行为……四周无人,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咬紧嘴唇,俯下身子,悄无声息地把头往女孩的脸上靠……
突然,女孩闪电般地坐起来,犹如眼睛蛇般迅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住了谭剑峰的脖子。原来,她并不是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猫,而是盘成一团准备随时出击的蛇。
瞬间,剧痛传遍了全身,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在发抖,都在疼痛。
就在女孩野狼般扑过来时,谭剑峰看到了她的脸。尽管过程还不足半秒,但那张脸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她的脸很均称,圆圆的,不过皮肤却是像纸一样白。最让人铭记于心的,是她的那双眼睛,空洞而苍茫,苍白的脸上布满了血污。
……
惨白的脸定格了,接着眼前是一片黑暗,身下一片软绵,是在床上——是在做梦!谭剑峰忽地坐起来,喘着粗气,四周静得可怕,心跳的嗵嗵声在寂静的夜里蔓延着,分外诡异。
一个月了,几乎每晚都会被同样的梦惊醒,把他一次次地推到了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