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这些录音一字不差地用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旭阳不知付出了多少的时间和汗水。韩飞回忆起他对自己专业能力的自信和得意,心中便涌上一股参杂着谴责之感的钦佩。无疑,他是一个伟大的心理学专家,他本该用自己所学到的东西造福人家,可是,他却用自己的专业能力做尽了坏事。
不过,他肯免费为学生们排忧解难,这也算是他为社会所作出的一大贡献了。
韩飞开始阅读苏眉的心理档案,他阅读速度极快,那些对话,他几乎是一目十行地读完了。让他震惊的是,在最后一次对话的记录中,他竟然捕捉到了一个新的信息——是关于那个杀人游戏的。
韩飞起身,从卧室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把档案夹里的U盘插了进去,依照细分好的目录点击了最后一次对话的录音。
“老师,我真的累了。”苏眉沙哑的声音从电脑喇叭里传出来,倒把一边的小影吓了一跳。
“苏眉,你为什么这么说?刘秀死了,可你的生活还要继续啊?”旭阳的声音暖暖的。
“我已经为他付出了一切,他是我的一切,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抄袭了别人的设计方案,那人气不过,本来是要报警抓他的,我跪着求那个人,那个人才勉强答应不再为难刘秀。可是,那个人要我奉上自己的处子之身……我早就肮脏不堪了,不配跟他在一起。可是,这一切,他却不知道,我也不敢告诉他。我怕他嫌弃我,不要我了。那天玩杀人游戏,我们俩本来是那个KTV的服务生,会长很和气地叫我们跟他们一起玩。玩游戏之前,我看到佳年和徐美美竟然被逼得脱光了衣服,只剩下内衣裤。而学生会的那些男人们,平时看上去多清高啊,那个时候,却色眯眯地盯着她们俩猛看。我很同情她们,虽然,我并没有立场和资格同情她们什么,她们可是天之骄女啊,可是,她们却跟我一样,不得不沦为男人的,男人的玩物……杀人游戏玩到一大半,佳年终于走了,她一直颤抖着身体,应该是受不了之前的侮辱。走了一个人,大家意兴阑珊,便不想再玩了。会长也生了气,责备了曲瑞几句,说他不该对佳年那样。徐美美是玩惯了的人,自然不在乎这些。她又叫了好多酒,说什么不醉不归……”
“你回忆这些做什么?”
“因为这些是我最痛苦的经历——那天,我们都喝醉了,连会长也不例外。他一向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我不懂他为什么会喝醉。第二天,我是****着身子醒来的,学生会那帮家伙真不是人,竟然趁着我喝醉了……我哭了,他们居然还拿了钱给我,说是给我的小费。可恶的是,我居然没办法拒绝那些钞票。那时,刘秀还睡着,我怕他清醒后找他们拼命,就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我永远忘不了那天的情景,我咬着牙对那些人说,你们都该死,你们都是恶魔。他们当然对我嗤之以鼻,可我恶狠狠的样子还是吓到了几个人。算起来,那算是我平生唯一一次反抗吧。会长大概也觉得他们做的不对,竟纡尊降贵地向我道歉,说要赔偿我的损失。我才不要他们的钱,我叫醒了刘秀,跟他一起离开了那个让人作呕和窒息的地方……刘秀在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有一些依靠,可现在,他不在了,那个人对我更加肆无忌惮了,他是个变态,是个恶魔……我再也受不了了……老师,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
录音戛然而止,苏眉无奈凄楚的哭泣声似乎还在韩飞耳边回荡。他皱着眉,身子一动不动地冥想。那天清晨,受人折辱的苏眉无奈之下,对在场的诸人发出了恶毒的诅咒,诅咒他们都该死!大部分人对此嗤之以鼻,可小部分人却记在了心上。曲瑞就是其中一个,所有,他才会在刘秀自杀后惶惶不可终日,他怕死,他怕那个恶毒的诅咒应验,所以,他不远千里地找到自己,雇佣自己来破案。
韩飞的眉头拧了起来,忽然,他大声喊道:“小影,打开司徒徐徐的心理档案,看看他们在玩杀人游戏的那天,或者前一两天的档案记录。有记录吗?”
小影照做,很快,他便翻到了那一页。
“有,是在他们玩杀人游戏的白天。那天,林海私立大学有一个学术会议,学生会负责承办,可司徒徐徐却在百忙之中找到了旭阳,进行心理咨询。”小影将档案递了过来。
这篇心理档案很特别,没有对话的记录,只有一大段司徒徐徐的内心独白。他的字体略瘦,有棱角,转折处却十足浑圆。
“我知道,我不该来这里的,为了这个学术会议,大家都快忙死了,可是,我真的要受不了了。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昨天发生的事儿。我一直以为,父亲虽然对我很严厉,但他应该是爱我的。可是,我错了。他逼着我相亲,我去了。那个矫揉造作的千金大小姐,她算什么?吃个饭就像在数米,说话的声音比蚊子还小。要不是她们家从政,势力极大,父亲也许也根本看不上这样的女人。吃饭的时候,她偷偷看我,我知道,她一定很喜欢我,我有着出色的家世,出色的外表,出色的一切,任何女人都会爱上我的。可是,我不喜欢她。晚上,我送她回家,她竟然恬不知耻得抱住我,还亲吻了我,我的天啊,我恶心得都快吐了,我是有心理洁癖的人,我不喜欢别人触碰我,更不用说是亲吻了。虽然我早已不是什么清白身子了,但我的初吻一直保留着,我希望把这个最纯洁的吻留给我最心爱的人。回到家,我质问我的父亲,他却给了我一个耳光。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女人只是我们的附属物,我们的陪衬!是可有可无的,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事业!这话也被我的妈妈听到了,我看到她偷偷掉泪。她真是瞎了眼睛,居然会看上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我回到卧室,我的床上居然有一个全身****的女人,她还大着胆子上来抚摸我,挑逗我。我冷冷地问她是从哪里来的,她说她是我父亲派来的,为我‘灭火’。我彻底失了风度,平生第一次,我打了一个女人,并把她撵了出去。我疯狂地砸掉了卧室里的一切,然后去了客厅休息。我无法忍受我的卧室里有脏女人的气息。父亲赶来,用嫌恶的眼神看着我,他说;‘我的儿子怎么会有洁癖?’他想让我跟各种各样的女人上床,他以为,这样就能治好我。可是,他休想。我是不会屈服的,这辈子,我什么都可以听他的,可是,这件事不可以。我一定要找到自己真正心仪之人,相守到老。上天啊,这是我唯一的奢望了。其他的,我都可以按照他的要求来做。”
看到这里,韩飞恍然大悟: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那个晚上,司徒徐徐的心情一定非常不好,所以,他才会纵容自己寄情于酒水,让自己醉得不省人事。
不过,让韩飞没有想到的是,出生于那样的家庭,又在那样的高压政策下长大,司徒徐徐的内心深处竟然还保留着一份最热烈,最诚挚的感情,要把最美好的东西留给最心爱的人,那个被他爱上的女子一定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女人。
“那个晚上,大家都喝醉了,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韩飞喃喃自语道,“也许,这未知之谜才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说完,他合上了手中的心理档案,又拿起另一本心理档案翻看起来。扉页上贴着徐美美的标签,甚至还有一张她的大头贴照片。照例是妩媚的长发和妆容,嘴唇嘟着,十分性感的模样。
第一篇对话记录的时间居然是在三年前,那时候,徐美美才刚入大学吧。想不到,那个时候,她就有强大的心理压力了。想想也是,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母亲,本想找到父亲,寻求庇护,没想到对方却死不认账,根本不承认她的身份。才十几岁的女孩子,稚嫩的肩膀如何能承担这一切呢?
徐美美的心理档案并不十分多,韩飞粗略地翻看着每一篇的时间记录,发现她每隔几个月,才会来找旭阳一次。而司徒徐徐却总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找旭阳,他心里所承受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韩飞着重查看了刘秀出事之后的档案,然而,在徐美美的对话问答和内心独白之中,鲜少有这个惊天大案的记录,而出现最多的居然是两个字:韩栋。
“你刻意地接近我,难道只是为了破案?你这个骗子!”徐美美歇斯底里的哭喊回荡在韩飞的耳边。他闭上了眼睛,几乎不敢再看那满纸的“韩栋”。小影见他面色有异,凑过来一瞧,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