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着六个黑白相框,正是宿舍的六人肖像,每一张脸的表情都是凝滞的,像是遗容一般,他自己竟也在其中;床柱子上插着六根大红的蜡烛,烛泪横流,烛身彩绘着四个烫金字:长寿永年……
“天……天啦……”李小泉长号一声,扑到床上,将几条雪白的被单掀开了,被单下露出一张张死亡的脸,他的几个室友一个个手捧着白纸花,身体都已冰冷。
一阵阴风从外面灌了进来,电脑桌上叠着的纸钱、元宝一时间纷纷扬扬地飞舞,落满他的肩头。几根蜡烛剧烈地摇曳,他的影子在墙上狂舞起来。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想挪步子,一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重。
“哐当——”宿舍门忽然关上了。
“咯咯……嘿嘿……”他身后的一张灵床上突地传来一阵磨牙声和阴笑声。他打个激灵,那是昨天已死去的宿舍长的床位上传来的,虽然换了寝室,然而那个方位不会错!宿舍长的尸体早已被搬走,难道……宿舍的尸体多了一具?
他想到这里,身上的骨头像被抽去了一样,一阵战栗。他使出全身的气力,向宿舍门奔去,拼命去拉门,然而门外似乎被人反锁了一般,硬是拉不开。
他感到身后一个东西近了,更近了,一阵阴冷的气息正往他的脖子里吹。他侧着身子,闯入卫生间,猛地将门关上,上了插销,一屁股跌坐在马桶上。
门外那“人”嘿嘿冷笑着,一张脸压在磨砂玻璃上,隐隐可见扭曲的五官。李小泉看向门下的缝隙,那里赫然显露几只脚趾,上面沾着血迹,很是吓人。
“还我胃里的珍珠……它在哪里……”那“人”嗓子尖尖的,像是一把手术刀在打磨李小泉身上的每一块骨头。
李小泉颤抖着手,摸出手机,刚按了一个键,又是“哐当”一声,玻璃门被敲碎了,跟着一只血淋淋的手伸了进来,将插销拔了。门应声而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涂满鲜血的“人”探出头来,对着他露齿阴笑。
李小泉双手抱着头,看向那“人”:那“人”浑身黑衣,胸部高耸,赫然是个女“人”。他心中大惊:难道她不是第四解剖室的那具碎尸,而是……那天晚上在窗外出现的黑衣鬼影?想到这里,他颤声道:“你根本不是……鬼,你到底是谁?那个什么珍珠,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心智并没有被恐怖吓退,深知如果给出珍珠,自己的性命会更加危险。
“还我……”那“人”从血衣里袖出一柄水果刀,一步步紧逼上去,眼眶溢出鲜血。
“啊!”李小泉忽然尖叫一声,猛地扬起手,将厕所清洁剂喷在她脸上。趁着她摇晃着脑袋,努力睁开眼睛的时辰,双手用尽一身的力气将送上来的水果刀一挡,水果刀刀口一弯,反插进那“人”的胸口。那“人”居然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外面传来“砰砰”的敲门声,跟着门被什么东西砸开了,却是隔壁的老师闻声而来。李泉闯出卫生间,感到自己的心脏炸开了,尖叫着跌跌撞撞向门外跑去,又一个踉跄扑到在地。他拼命地向前爬着,还不时地回头张望,看有没有恶鬼前来索命。还好,后面并没有鬼影。
周边寝室的那些老师都从梦中惊醒,纷纷披着大衣出门,他们看到地上哭号着乱爬的李泉,忙上前搀扶他,李泉却依然木然地大叫:“我没有死……我还活着……墙上的不是我……不是我……”
120和110几乎同时抵达,医生将李泉带回了医院,他一路上不断地说着胡话,发着高烧。
警察将寝室恐怖的死亡现场拍了照,死亡现场除了那几个学生还多了一具尸体,是个女尸。法医很快查出这几个学生的死亡原因,他们的电脑风扇中被人安放了剧毒物质,电脑运行时,剧毒挥发,几个人在不知觉中晕阙,毒气侵入心脏后死亡。
可是,凶手真的是这具女尸吗?或者另有其人?
案件陷入了僵局,当地警方通过司徒军的关系联系到了韩飞,碍于司徒军的面子,韩飞到当地警局协助调查。
瑞慈医院。
李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才从一个接一个的噩梦中昏昏沉沉地醒转。他醒得不是时候,窗外挂着一弯毛月亮,衬着几颗冷星,勾出了一个毛森森的笑脸。
他感到膀胱一阵肿胀,大概生理盐水输得太多了。想去卫生间,却发现双手都被插了针头,动弹不得。他挣扎着拔去一个针头,去按床头的护士铃。
忽地,他的手顿住了,一阵可怕的磨牙声从床底传了出来,跟着便是一阵阴笑:“还我胃里的珍珠……还我……”
他狠狠甩了甩头,心知这不是在梦中,抖索着手拔去另一只手上的针头,滚下了床,连滚带爬地向门口而去。
走廊上空空荡荡的,远处一个护士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昂起头,嘶声叫道:“救命……救命啊……”那个护士打个激灵,忙奔了过来。
李小泉睁大一双恐怖的眼睛,手指指着床下,说:“鬼……有鬼……”
护士狐疑地走进去,猛地掀开床单,床下却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鬼”。她抚慰李小泉几句,要将他搀扶到病房,李小泉却拼命挣扎:“我要换房,这里有鬼……有鬼……”护士架不住他大嚷大叫,忙叫来一个值班的同伴,将他架到对面一间病房。
也不知隔了多少时候,李小泉才迷迷糊糊地睡去。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他隐隐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那个脚步声正是钱教授的。他艰涩地抬起头来,从半掩的门看出去,钱教授正侧着身子,小声问着护士什么话。
钱教授身材比护士高大,由于护士遮在身前,所以从李小泉的角度看来,钱教授就好像穿着白色的护士服一样。李小泉看着这一幕,心中猛一抽搐,想起那晚从解剖楼惊惶地奔出来时,阴暗中跟着自己的那个白色的鬼影,与眼前钱教授的侧影竟是那样的相像!
难道,钱教授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他的脑海中忽地蹦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的性命岂非很危险?
他连挂了几天的盐水,身体已恢复不少。他悄然下了床,将病房的门反锁了,又打开后窗,从窗口跳了下去。
窗外不少病人正在阳光下散步,几只鸽子正惬意地踱着碎步,不时勾头啄一口面包屑,这景象是那样的安详。李小泉看着空中飘漾的云朵,胸口积郁的阴霾被荡去了不少。他寻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在紫藤花架下坐了,将这几日来发生的种种诡异事端一幕幕在脑海中梳理一遍。很多恐怖经过阳光的梳洗,都变得那样脆弱。他想起那个装成鬼影的女人,心中一亮,难道一直都是有人为了得到那颗珍珠,在装神弄鬼?
他正推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踏叶声。他没来得及回头,一只大手便搭在了他的肩头:“小李啊,你怎么不好好养病,跑到这里干什么?”却是钱教授!
李小泉心狂跳起来,但他强作镇定,忙站了起来:“钱教授,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被什么不干净的动作吓着了,我来看看你。”钱教授脸皮颤了一下,又神秘兮兮道:“我在解剖楼,尤其是第四解剖室也碰到过不干净的东西!”
“啊?”李小泉惊道。
钱教授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继续说:“我曾经从一具尸体身上拿走了一枚戒指,结果回去就大病一场。噩梦不断,大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感觉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自己,不断地在脖子里吹气,叫着喊着,让我归还东西!”
李小泉忽然感到脖子一阵凉意,却是钱教授瞪着一双血丝满布的眼睛,口中“唏嘘”有声,冲着他吹气。
他心中愈发狐疑,钱教授难道知道我从第四解剖室那具尸体胃中取走了珍珠?他话里的暗语很明显,就是让他将珍珠送回去。难道,钱教授与这颗珍珠真的有着可怕的联系。
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恐怖事端,想到这些,已没有了当初的惧意,僵硬地笑了笑,莫名说:“教授,我想回去上课了。”
钱教授依旧瞪着他看,半响才点头说:“嗯,你好好想想我的话,不要因为贪便宜送了命!”
李小泉看着钱教授远去的背影,嘴角抽搐一下,想起那些室友的死,恐怖竟被仇恨吞噬了不少。他背过身,摸了摸皮带处,那颗珍珠居然还在。他长吐一口气,脑海中一个复仇的计划渐渐浮出。
现在要做的,就是验证是否真的是人心作祟。他匆匆奔回了医院病房大楼,径直闯入了刚开始住的那间病房,里面一个老爷子正抱着尿壶小便,看到有人闯了进来,吓了一跳,尿壶“咣当”一声落地,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李小泉却顾不得这些,一头扎进床下,抠唆了一番,从梨木地板里翻出了一个指甲盖大的微型MP3,上面的红外线远程标志箭头还在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