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鹏惊吓地从梦中醒来,再无睡意,躺在凉席上的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只得找来被子盖在了身上。再睡,依然是雪妍,依旧是鲜血和白花花的大腿,还有那个未成形的婴孩儿。
“我都跟你说了,别买那张凉席,你怎么就不相信呢?”第二天一大早王先生就来找周鹏,“我儿子就是被凉席杀死的,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就是那个小女孩儿,我认得她,是她把凉席卖给了我儿子。”
周鹏只是笑,一张凉席要是能把人杀死,还有什么是不能把人杀死的?买那个小女孩儿凉席的人多了,难不成都死了?
“放心吧王先生,不会有事的。昨晚上我就是用的这张凉席,还挺凉快。”
王先生只摇头:“我是为你好,快扔了!”
周鹏没再说话,锁上门走了。自从见到那个小女孩儿之后,就不断梦到雪妍,他要再去看一看那个小女孩儿。
可惜,小女孩儿没有出现,门卫说昨天周鹏买了一张席子之后,这个小女孩儿就收拾了席子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二连三的噩梦,还是真的想雪妍了,周鹏想要给她打个电话,想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可是,翻来翻去,周鹏始终找不到雪妍的电话号码。大概离开的时候,他就删掉了和这个女人的所有联系。他只好作罢,不再去想雪妍的事情。
接连几天,周鹏只要睡觉就会梦到雪妍。如果是美梦还好,可偏偏全都是噩梦,不是梦到雪妍用剪子剖开腹部将婴儿取出,就是梦到婴儿将雪妍的肚皮咬破,从里面爬了出来……
这天,周鹏买来一把香和一个菩萨像。他想,雪妍会不会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托梦给他。不管怎样,拜拜菩萨求平安总不是什么坏事。
当晚,周鹏准备睡觉的时候,还特意点上一炷香,拜托菩萨一定要把梦里的雪妍拦下,不要再来找他。
也许是上香管用了,今晚,雪妍果然没有再来骚扰他。不过,折磨周鹏的,依然是噩梦。
这次,出现在噩梦里的,不是雪妍,而是一个五岁的小孩。他长着一张可爱的脸,却拥有一个大男人的体力。小男孩死死地摁住了周鹏,把他死命地往床上压,似乎要把他摁倒地府。
当周鹏看到小男孩的脸时,有点惊讶,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但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小男孩力量奇大无比,竟然把他硬生生地摁进了凉席里。
突然,周鹏猛地想到了王先生的话,想到了那些大喇叭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王路就是被床杀死的”,“整个人被摁进了床里,只露一个头”,“头也摁了进去,整个人都消失了”……现在,自己不正是被床杀吗?
周鹏拼命地挣扎。
无济于事。身体依然被一点点地摁进了床里,周鹏觉得胸口憋闷,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在他的胸口完全没入床中,只留脑袋在外面时,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个男孩是谁——是他的孩子!
是他和雪妍的孩子啊!
那还是他和雪妍如胶似漆的时候,一次他和雪妍出去,在游乐场里玩一款模拟后代的电子游戏。把摄像头对着他和雪妍,电脑就会给他们宝贝的样子,就是眼前这个男孩——如果雪妍没有流掉这个小孩,或者他长大就是这样子。
药流了他,小孩来复仇了!
次日,王先生过来收房租,怎么敲屋里都没有反应。他看周鹏的鞋子还在屋外的鞋架上,他应该在屋里啊,难道出了什么事?就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王先生到了卧室,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周鹏的头孤零零地摆放在床上,他的身体不见了!
王先生并没有被吓晕过去,他也见到过类似的场面,他的儿子王路就是这么被“床杀”的。
像是为了“欢迎”王先生的到来,他刚一进屋,周鹏的头也开始缓缓地“下沉”。很快,周鹏完全被床吞没了。
诡异的是,床却看不出什么异常,看起来还是普普通通的一张床。
突然,周鹏觉得身体漂浮了起来。身边布满了粘稠的液体,似乎一股强大的暗流推着他在漫无目的地漂移着。
这是哪里?难道自己还是在做梦?
突然,周鹏感觉脚脖子疼,继而腿上、身上、胳膊上,疼痛的感觉一波接着一波。他吃力地扭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的身上爬满了小孩儿。
这些小孩儿的嘴上长满了獠牙,正肆无忌惮地啃噬着自己的身体。
“不!”周鹏惊慌失措,拼命扭动自己的身体。
可惜,周围粘稠的液体像是一种胶状物,任周鹏如何都摆脱不了。
剧烈的疼痛使周鹏忍不住叫喊起来,撕心裂肺地哭喊。
没过多久,小区里有了新的流言。
“听说了吗?住在王先生家的那个周鹏不见了!”
“确实好久没看到周鹏,不会出什么事吧?”
“那屋子有邪气,弄不好周鹏就是被这邪气害死的。早就劝他不要再住在那种地方了,他不听,反倒把自己给害了。”
“我听保安说,周鹏从一个小女孩儿手里买了一张凉席。当时王先生还极力劝他不要买,说是自己的儿子就是被这席子杀死的。可周鹏不听,刚买回去没多久,人就不见了。”
“有人还听到了王先生屋里深夜会发出哭声,那仿佛就是周鹏的哭声!”
“别说了,怪吓人的。”
这一次,周鹏听到了喇叭们的议论,可他再也没有机会和她们聊上一句了。这个时候,周鹏才明白,他已经是个死人,一个像沈先生的女儿和王先生的儿子一样的死人。
奇怪的是,尽管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死人,却有着清晰的意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体一点点地被那些长满獠牙的小孩儿撕咬的干干净净,眼睁睁地看着已经成为骷髅的身体在墙壁里缓缓地漂移着,漂到了原本沈先生女儿待过的地方。
在这里,周鹏遇到了一个女人,她正在墙壁里抹着眼泪。
周鹏关切地询问,女人告诉他,她是王路的女朋友,怀了他的孩子后,本想能够“奉子成婚”,有一个安定的家。没想到王路要让她去流产,说他不喜欢孩子,更不希望孩子成为他的绊脚石。女人哭着喊着不愿意,狠心的王路甩了她,又和别的女人亲热去了。
女人说,因为王路的遗弃,她一气之下从楼上跳了下来,当场死亡。自然,肚子里的孩子更不可能活命。
周鹏就问:“王路既然已经死了,那你还哭什么?”
女人说:“我疼啊,浑身疼。我没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他就招了一群小鬼啃噬我的身体。”
说着,女人变成了一副骨架,周鹏惊恐万分,想远离她,却发现自己也是一副骨架了。
再看那女人,她消失了,连尸骨都没有了。周鹏甚至觉得这一幕是不是幻觉。
周鹏想到了之前在墙体内发现的小女孩,赫然明白——这不是房东把她封起来了,是她自己“漂”到了这里。
周鹏消失了,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做了什么违法的事畏罪潜逃了,有人说是被变态的王先生给害死了。王先生说他是被床杀了,没人相信,大家反而把他扭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但后来,“床杀”事件风起云涌,大家才知道王先生没有说谎。
众多科学家、生物学家、病理学家等各行各业的精英汇聚一起,他们齐心协力地研究,终于揭开了床杀的神秘面纱。
当下社会,物欲横流,敢于承担责任的人越来越少,愿尽扶养义务的人越来越少,流产的婴儿越来越多。人类是个非常奇妙的基因组合体,所有的基因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繁衍。当人类越来越多地选择流产胎儿时,自然会受到身体基因的惩罚。
科学研究表明,每一个流产的婴儿饱含着“婴怨”的病毒。这种病毒有非常针对的攻击性,会感染人类社会中责任心缺失的人,这些不愿承担责任的家伙感染“婴怨”后身体组织就会起变化,会被基因清除掉——会被“床杀”。
“婴怨”病毒不仅感染、床杀那些不负责的人。同时,它们也会清理掉长大后可能会不负责的人(比如沈先生的女儿——她在冷漠和分裂的家境中长大,成年后难免也会责任心缺失)。
“婴怨”病毒最可怕的能力是把房子“生灵化”。房子生灵化后,房子就会成为病毒的帮凶。房子和“婴怨”病毒结成了奇妙的共生关系——病毒为“生灵化”的房子提供食物,“生灵化”的房子为病毒清理责任心缺失的人。“床杀”,本质是被房子吃掉了。被“床杀”的人在房子体内会漂移,会被一点点消化,其实正相当于吃下的“食物”从“胃”到“肠”。
所以,周鹏就一直在房子体内漂移着,而且身上的肉被消化得一干二净。
“床杀”者的最终归宿都是被房子消化殆尽后排出体外——排到房子的污水池里。
所以,王先生在这里发现了儿子的尸骨。
当然,周鹏的最终归宿也是一样的。
果然,两年后,人们在污水池发现了周鹏的尸骨。
当然,世界各地的污水池,陆陆续续地不断有尸骨出现。
后来,有科学家爆料说,专家们之所以这么快找出床杀的真相,很大程度是有位专家收到了一封神秘的邮件,这邮件告诉了他一些重要信息。而且,让人奇怪的是,发件人ID为“路人”。
这个“路人”到底是谁?没人知道。
至于凉席和床杀的关系,专家也没找出来——经检测,床杀周鹏和王路的,只是普通的凉席。或许,这只是偶然巧合吧。
偶然巧合?
如果可以说话,周鹏真想告诉世人,这不是偶然巧合,那卖凉席的小女孩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是冲着他来的。
其实,世界各地的多起床杀事件跟凉席都没有关系。但或许,每个死于“婴怨”的人在被“床杀”前,都遇到过一个眼睛似曾相识的小女孩。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位眼睛似曾相识的小女孩,不要买她的东西,尤其是床上用品。不过,即使不买,也无法逃脱被“床杀”的命运——“婴怨”杀人跟凉席无关。
当你的身体被一只幼小的手硬生生地按进床里时,想想你曾经做过的事。这样,或许你就不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