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行深的眸光幽深。
在调查刹车轴的过程中,邵行深并非一次的接近背后人,甚至心中早已经有了数,直到随着调查的深入发现了一封信。
一封被傅一隐藏在自己房间墙缝中的类似于遗书的东西,而在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白,希望邵行深能够收养傅一的儿子为儿子,并且拿回来傅一留下来的两样东西。
一样是房子,一样则是从拍卖会上拿回来的那件家传东西,而在遗书的最后一句,近乎用力透纸背的字体,写着一句话。
不要追查下去。
傅一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很显然在邵行深的眼中车祸只不过是有心人制造出来的一场悲剧,可惜在看到傅一的遗书之后他改变了这种想法。
并不只是这样简单,甚至可以说,傅一是早就已经知道他会死亡,甚至很有可能在发生车祸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放弃生命的准备,才会在提前准备好那样东西最后再被邵行深发现。
而能够让傅一这样做的原因邵行深也非常明了,无外乎就是在袒护背后的那个人,能够让傅一袒护到这种地步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人,邵行深仅仅知道两个,一个是傅一的妻子周佩佩,另外一个则是傅一的孩子,而那时的周予轩只不过是一个孩子。
近乎在发现傅一那封信的第二天,邵行深便直接撤销了调查人员的调查,只是因为傅一的那封遗书。
至于现在……
面对郑特助的问题,邵行深稍稍的沉默着,窗外的鸟儿仿若觅到食物,欢欣的在枝桠上跳动着,他却稍稍沉下思绪,近乎随意性的说着,“果然有的人还是不能够随意的放过去。”
郑特助眼神一凛,自从傅一走了之后就是他跟在邵行深的身边,自然也最是明了他这位老板此刻这样说话的时候意味着什么,无外乎也就是意味着他家的老板真的已经下定了某种无可挽回的决心。
想了想,他还有稍稍犹豫的开口,“那么予轩少爷……”
“他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因为他不可能永远蒙在鼓里,事情就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去做吧。”
郑特助点了点头。
同时在容漫漫父亲所在的咖啡厅中,听着她自己的父亲和邵泽两个人将过去傅一的事情讲完,她沉默着用搅拌棒搅拌着手中捧着的咖啡杯。
“这名傅一先生……是为了救邵行深而死亡的?”
这个问题本身容漫漫是犹豫的,实在是无法不犹豫,她生怕这个问题一旦问出来会加大她自己的父亲对邵行深的抵触感,但眼下这种情况下,这种问题是不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避免的。
她这个问题一出口,从刚刚开始就开始沉默的邵泽点了点头,“傅一先生是邵行深的指导人,也是未来要作为他左右手的存在,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我也能够明白傅一先生会在那种情况下保护邵行深的决心。”
容漫漫却是眸光直勾勾的盯着邵泽的眼睛。
怪不得他的眼睛旁边有一块小小的看起来像是缝合的伤口,她早就应当想到的,甚至邵泽已经有很多次都表现出来他欠着邵行深什么东西的样子。
“那……那么你的眼睛……”
邵泽又是沉默,沉默已然变成邵泽身边弥散开来的热气,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咖啡店中,缩在这个一个偏僻的小角落中,他驱不散的,苦笑了一声,他的声音清晰可闻。
“是啊,在那场车祸中我的眼睛已经被损伤到近乎失明的地步,唯一的办法就是进行眼角膜的更换。”
抿了抿唇角,轻轻叹息一声,一口咖啡味,“可是哪里有这么多的眼角膜能够用来更换?眼角膜这种东西本身就属于有市无价的,我的母亲来来回回周转了许多地方,托了许多关系都没有办法找到一个适用的。”
“直到……”
“直到?”
“直到邵行深告诉我,可以把已经死亡的傅一先生的眼角膜换下来。”
容漫漫的身体僵硬在沙发上。
这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结果,怪不得他的父亲看见邵泽的第一眼就盯着邵泽的眼睛去看,因为这哪里是邵泽的眼睛?这里面分明融合了傅一的一部分,是傅一的眼睛!
邵泽就是带着傅一的眼睛在生活!
“邵……邵行深他有这个权利么?不是需要本人在死亡之前签署过某种合约才能够捐献出去不是么?”
这个问题的回答者是容漫漫的父亲。
“傅一本身就是一个热情的傻子,早就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签署了眼角膜捐献的协议,他毕竟是邵家人的一部分,身后事由邵家人出来也是应当的。”
容漫漫的父亲顿了顿,近乎厌恶的开口,“邵家人,邵家人,呵。”
跟在邵泽的背后回家的路上,容漫漫连话也多不了几分,窗外成串的树影变成了落在她眼眸中的剪影,她在看着,却总也无心在看着。
“容漫漫?”
倒是邵泽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样子可是不像你啊,安静下来了?”
时不时晃悠过去的一个商店招牌很乱,高低不平齐的枝桠很乱,来来去去的车辆很乱,容漫漫说她自己的心绪平齐现在看起来俨然是最大的假话。
她现在连说这种假话的功夫都顾及不到了。
细细的想起来,她却是发现她对于邵行深近乎一知半解,就像是她并不明白这名傅一究竟在邵行深的心中有着什么样的地位,明明这般积极的在处理傅一留下来的事物,却也能够轻易的将傅一的眼角膜分给邵泽。
那么她呢?
她在邵行深的心目中又是什么样的地位呢?
当初邵行深经意或者是不经意之间说过的那些情话时抱着在怎么样的心思呢?
容漫漫本来以为她是知道的,可是今天她却觉得她好像不知道了,一道困惑的门走进去,眼前是一道她暂时找不到出口的巨大迷宫。
邵泽直接将容漫漫送到了邵家,两个人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邵行深就站在邵家的门口。
“回来了?”邵行深好似没有事情的人一般,亲昵的拉着容漫漫的手,带着她走进这个邵家,“今天完成的很顺利吧?”
很顺利,的确很顺利。从容漫漫找到校长办公室开始,往后的走向甚至都不是她当初能够想象的到的。
想了又想,容漫漫还是将嘴边的话隐了又隐,“是啊,幸好邵泽出面去作证了。”
邵泽的唇角晃了晃,却也是跟着径自往房间中一进,将整个人扔在了沙发上,顺带开始躺在沙发上叫唤,“诶,我说,你今天可是坑了我一把,别忘记了拿出来好吃好喝的招待招待我啊!”
邵行深朝着邵泽的方向去了一眼,对方立刻讪讪的从沙发上起身,收敛了一下说话的方式,“今天吃点什么啊?我是真的饿了。”
邵行深并没有理会邵泽的瞎叫唤,而是将眸光放在了这个他更加关心的人身上,“你呢?”
容漫漫却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显然并不觉得饿,抬头对上邵行深那双深邃的眸子,她却是点了点头,“我也想吃点东西了。”
日子又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过了几天,直到某一天容漫漫在电视上面看到了一条新闻。
“XX咖啡创始人周佩佩因为盗取商业机密被暂时拘留。”
容漫漫惊讶时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而管家就站在门口,显然没有让来人进来的意思,她蹙了蹙眉头,上前两步,在管家手中的显示屏中看到了周予轩的脸。
“予轩少爷,很抱歉,这是邵先生的意思……”管家面无表情的开口,似乎才刚刚发现容漫漫的身影,让开了一条小小的路,“容小姐?”
容漫漫蹙眉之间,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邵行深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管家有礼的点了点头,打开门让周予轩进来。
这周予轩一走进邵家的门,第一件事便是抬头盯着邵行深,“我母亲……”
邵行深非常果断的点头,连一点犹豫都不曾,“是我派人将证据送上去的。”
“邵……”
周予轩蹭的一下从沙发边缘站起身来,眸光直勾勾的,“为什么?只是因为她妨碍到了你和容漫漫?!再怎么样说她也是……”
邵行深的声音始终淡淡的,仿若没有收到周予轩近乎咄咄逼人的语气的影响,“予轩,坐下。”
“邵……”
“坐下!”
父亲毕竟是父亲,就算邵行深只不过是周予轩的养父,长久以来的威严感让周予轩有些沮丧的重新坐在沙发上,声音低哑着,“想要将一个人弄出来对于你来说应当算不上什么难事吧?你真的要把我母亲送进去?”
邵行深只不过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周予轩,“邵氏公司的文件是她让你带出去的。”
周予轩沉默着,听到邵行深的声音,“总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这些事情的后果。只不过她需要承担的更多罢了。”
周予轩来的气势汹汹,却是垂头丧气的走,从到到尾,容漫漫都没有在开口说上一句,直到周予轩完全走出了邵家的门,她这才开口,“周佩佩会呆上几年?”
邵行深凝视着她,“呆到她再也不会对你动心思为止。”
容漫漫一怔,下意识的,她稍稍别过头,闭了闭眼睛,“前几天……我爸爸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已经完全接受了你的存在,同时也接受我跟你在一起……你跟他说了什么?”
邵行深轻笑一声,将问着这个问题的容漫漫揽近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发梢,“我只不过完成了他多年以来的心愿。”
让他见到拥有傅一一只眼角膜的邵泽。
容漫漫从邵行深的怀中抬头,凝视着他好看的下颌,伸手蹭了蹭,“那么是你故意让邵泽去见我父亲的?”
邵行深吻着她的手指,点了点头。
“你也早就已经知道了会有对于我父亲不利的传言流出来?所以早一步的做好了这种准备?”
邵行深轻笑一声,“猜测到了。”
容漫漫狠狠的抽了一口凉气,声音近乎颤悠着,“那……那……对我父亲不利的那些照片……”
“周佩佩做的。”
容漫漫却是沉默下来,此时抱着她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是一副无害的模样,做起事情却是她从没想象到的决绝,她敛了敛眉眼。
骤然响起来前几天她父亲给她打过来的那个电话,原本反对她和邵行深在一起的她父亲这次却异常兴奋的告诉她,希望她能够早点跟邵行深走在一起。
容漫漫只能够想到是邵行深对着她父亲说了一些什么。
只不过有一点她不明白。
“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一步呢?甚至不惜将周佩佩送进监狱?周佩佩不是傅一先生说明要照顾的对象么?你这样重视傅一先生却……”
邵行深的手一下一下的抚蹭着容漫漫的发顶,时不时轻轻吻着她的发丝,用指腹抚蹭着她白皙的皮肤,环抱容漫漫的力度更紧了一些。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邵行深坦荡的承认,“我不想再让那个女人靠近我的人。”
“漫漫,你决定要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了么?”
决定好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了么?
容漫漫真的就这个问题想了两天,直到两天后的餐桌上,想明白后的她开玩笑似得开口,“没有办法不接受吧?谁让我喜欢上你了呢?”
邵行深一震,猛然将容漫漫揽住,“漫漫……”
谁让她偏生喜欢上邵行深呢?连带着他的深沉,他的心机都喜欢。
那些都是她的。
心机是她的。
深沉是她的。
温柔是她的。
邵行深是她的。
这大抵是容漫漫能够做下的最无畏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