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进去!”谢玲珑用尽这具瘦小身体的所有力气,飞也似地奔到小屋门口,把整个身体挡在门前。“你不能进去!除非等捕快来了!”
“滚!哪跑来的野丫头!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来多事——”那侄子瞪着谢玲珑,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恶狠狠一哼,“该不会,老婆子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他会这么想,其实完全是因为刚才谢玲珑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加上谢玲珑穿的还算不错,他便觉得谢玲珑定是个有钱又傻又好欺负的主儿。
方才出门去,很快就把那十两银子输了个干干净净,老婆子又出了事,于是他便顿时起了歹心——老婆子死都死了,若是能讹上这小丫头一笔,岂不是又是一笔意外之财?
谢玲珑此时一心都在公孙婆婆的事上,哪里顾得上猜测他的心思,当即斩钉截铁道:“跟我无关!我出去买药,回来公孙婆婆便已经去了!”
“买药?买什么药?我们家请你来给老婆子治病了?好端端的你这个野丫头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来我们家干什么?藏着什么居心,谁知道?说不定啊,就是你害死了老婆子,还偷走了她值钱的东西,倒来这里贼喊抓贼,唉哟,我苦命的大娘啊……”
那侄子好歹也是七尺高的一个壮年男子,说到这里竟然呼天抢地的哭了起来,门外本就有很多围观的百姓,听见院子里吵闹,便一股脑地涌了进来要看热闹,那侄子一看有许多人来,立刻嚎得更加起劲了,一边哭喊,一边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扯了谢玲珑的袖子不撒手:
“我可怜的大娘啊,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儿,就让人给害死了啊,大家都来给我做主啊……”
谢玲珑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却已经有一万头那个啥奔腾而过。
打从进了门开始,这侄子可连公孙婆婆的遗体还没看过一眼,就敢说她是被人害死的?她谢玲珑连现场都看过了,尚且不敢有定论,他就坐在这里开始哭嚎,到底揣的什么心思?
也不用多细想,谢玲珑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他不就是想讹点银子么?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也算是他运气好,赶巧他出去了就留谢玲珑一个人和公孙婆婆在这里,要不然他说不定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讹银子呢。
“别哭了——干什么,想说是我害死了公孙婆婆,是不是?”谢玲珑冷冷开口,声音不大,却立刻压住了那侄子杀猪一般的嚎叫,周围众人一听这个,也都停止了议论,纷纷朝她这边看过来。
那侄子一瞧这架势,干脆也不哭了,抹了把脸,恶狠狠道:“不是你是谁?我就出去了一会儿,只有你跟我大娘在一块,不是你是谁?!”
这会子人多,他也不称呼公孙婆婆为“老婆子”了,竟改口叫起“大娘”来了。
围观的百姓里有公孙婆婆的邻居,这时也都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谢玲珑:“小丫头,你不是我们这的吧?你是谁,怎么会在公孙婆婆家里?”
谢玲珑知道今天这事要开始难缠了,她必须十分沉着冷静才行,理了理思绪,沉下一口气,缓缓道:“是公孙婆婆请我来给她看病的。”
众人恍然:“哦,原来是个医女。”
谢玲珑手里的药材正好证实了她的话,众人也就没有多怀疑。但那侄子显然不肯就这么算了,立刻嘟囔:“说的好听,现在我大娘死了,还不是什么都任你说,谁知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说是医女就是医女啊……”
谢玲珑冷了脸:“怎么,要不然我来替你看看你有没有毛病?”
“看就看,有什么了不起,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那侄子说着,站起身来,凑近了谢玲珑,自上而下地看她,想在气势上压她一头。
“你要是看不出来,咱们可得好好算算这笔账!”
谢玲珑才不理他,退了一步,左右看看,朝一旁的几个街坊道:“我且给你们几位看一看罢,大家伙做个见证,看看我到底是不是来历不明。”
众人哪有不好奇的,立时都听了谢玲珑的话,伸出手来给谢玲珑诊脉。谢玲珑看了看几个人的脸色,问了几句话,又诊了脉,便说出了几人的身体状况。
“这位大婶,你刚生产完没多久,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这位大伯,你有气喘的毛病,已经许多年了,虽然平时没什么,但发作起来也相当厉害,平日必须注意。”
“至于这位老爷爷,您身体硬朗得很,基本上没什么毛病,只是人上了岁数,还是少吃些油腻的东西,饮食以清淡为主的好。”
几句话出口,周围众人的表情立时从怀疑变作了震惊!
要知道,他们和公孙婆婆都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彼此的情况可是再熟悉不过,但谢玲珑是个陌生的小丫头,她绝对不会对他们的一切都这么清楚的。难道是公孙婆婆告诉她的?应该不可能,公孙婆婆没理由这么做啊!那么就只能是她自己凭本事验看出来的了,不得了啊,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医术竟然这样好?!
震惊之余,那年纪最大的老爷爷最先开了口:“好丫头,连我爱吃肉都能瞧得出来,厉害,厉害!你医术这么好,我们大伙儿都相信你了!”
众人也立时都附和起来:“对对,都相信你了,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吧!”
“好,那我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也都来评评理。”谢玲珑看了看众人,便打算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谁料那侄子见此状况,心里抓狂了,上前一步挡在众人和谢玲珑之间,大声道:“就算你会医术又怎么样,我大娘根本没有病,你来看什么病?还敢说你不是怀着坏心思?”
谢玲珑冷笑:“是啊,公孙婆婆确实没有什么病,就是经常吃不上饭,把身体拖垮了罢了。”
“你……”
街坊邻居对于公孙婆婆和这个侄子的关系,大概也都知道些,本身也就没有人看得上这个侄子,谢玲珑这话也就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在场的街坊邻居,恐怕没有不知道你好赌的吧?”见众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谢玲珑便看向众人接着说道,“不瞒大家说,我进门的时候,还被这人骗走了十两银子。他定要我交了银子才能见到公孙婆婆,你们说,他恶毒不恶毒?!”
众人一片哗然:“十两啊!够我们家花一年了……”
“你,你胡说八道!”那侄子立时黑了脸,指着谢玲珑,气哼哼骂道,“你这臭丫头,少在这放屁,谁收了你那见鬼的银子?小心我上衙门告诉你去,我告你诬赖好人!”
“我还怕你不告我呢!”谢玲珑也黑了脸,一双好看的眸子迸射出寒光,她缓缓走到那男人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若我没猜错,你拿了那银子,定是立刻到赌坊去赌博了,对不对?我告诉你,我的银子可是衙门赏的,上面印的都是官印,只消到你赌钱的赌坊里一查,连赌坊带你,一个都跑不了!”
这个时代赌博是被禁止的,官府虽然不许开赌坊,却还是有财大气粗的地头蛇悄悄干着这一行的买卖,是以京城里大小赌坊还是很多的。
为了生存下去,这些赌坊没有不给衙门里交银子的,有利益勾结,衙门也对他们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倘若真的挑明了,因为某个赌鬼闹起来,衙门和赌坊自然会想办法撇个干净,到最后倒霉的只有他自己。
那侄子混了这么许久,哪能不明白这些道理,一听这个立刻不由得害怕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谢玲珑,心里暗自嘀咕——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的小丫头,真的有衙门的关系背景?她该不会只是吓唬人吧?
心里犹疑不定,嘴上却也不敢再提衙门的事,那侄子想了想,眼珠一转,话锋一偏,又转回到公孙婆婆的死上面来了。
只见他摆摆手,瞪眼道:“我管什么衙门不衙门的,我这会儿是问你我大娘是怎么死的!你说,是不是你偷走了我大娘的东西,我大娘气不过,这才寻了短见?!我苦命的大娘啊……”
怀疑身份不成,这会儿又要诬陷她偷东西了?
谢玲珑继续冷冷一笑:“若真是我偷了东西,公孙婆婆发觉的时候我一定已经走了,那么我还再回来干什么?岂不是自找麻烦?再者说了,大家可以瞧瞧,公孙婆婆住的这屋子是什么样子,说她有值钱的东西,谁会信?”
说着往公孙婆婆的那间小屋一指。
众人也都还没看到公孙婆婆的尸体,但这间小屋的破烂程度,只要有眼睛的人都是能看得出来的。众人一瞧之下,不由得响起一阵“啧啧”声,只因这屋子实在是太破了,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这屋子是我大娘自己选的,这宅子这么多屋子,她不肯住,我有什么办法?”那侄子继续胡说八道。
但在场的人却也没有人肯信。
但那侄子也不理会众人是什么态度,只一口咬定:“反正我大娘就是有值钱的东西,她以前说过!她就放在这小屋里了!”